许钦坐在唐熠边上,一直没出声。唐熠担心地一直看着他,他却只轻轻摇头,什么也没说。
明明昨晚还说,碰见李琳了一定要告诉她自己不是罪人,现在却再没机会了。许钦嘴里发苦,机械地坐在椅子上,周围的人声全被他自动屏蔽了。
杨校长走进教室时,同学们还讨论得热火朝天,甚至有满面带笑深为自己的睿智言论洋洋得意的。
杨校长大步走进教室,双手猛地撑到讲桌上,发出&ldo;砰&rdo;的一声。同学们这才停了窃窃私语,看向他。
这平日里逗趣的幽默老师此时眉头紧锁,一脸沉重。他以这样的姿势停留了好几分钟,直到教室里彻底鸦雀无声,才慢慢地开了口:&ldo;我刚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你们说的话,大概也都听见了。&rdo;
众人都望向他。有的同学的眼神已经有些微妙。
杨校长却用力地砸了课桌,罕见地声色俱厉起来:&ldo;为什么要嘲讽自杀的人?死亡的那头无人归来,谁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境地,难道不可怕吗?我们都恐惧死亡,而他们悲伤又勇敢的走向那边,为什么要讥讽他们懦弱?你们瞧不起自杀者对现实的畏惧,笑他们连活着都不敢,可是你们敢面对死亡吗?活着和死亡,究竟哪一个更为可怖?而到底是奔向死亡还是奔向活着才是真正大勇之士的证明?&rdo;
他抛了一连串强有力的问句出来,教室里一片死寂,每个人都屏气凝神,不自觉都坐直了些。
杨校长的目光悠长地望向教室后头的黑板报,那里还有着高考宣誓的口号:&ldo;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rdo;
他用粗短的手指推了下眼镜,沉声说:&ldo;你们都是要成年的人了,再不是小孩子了。成天嚷嚷着自己已经长大了,到今天,你们真正要去往大人的世界了啊孩子们。&rdo;他的神情有些悲伤,&ldo;我希望各位都是有良知有同情心的人,不是教育流水线上生产出的学习机器。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我希望各位,都有着孩童的真诚和善良。&rdo;
他提高了音量,再发问:&ldo;生死由谁来评判?每个人的生死,有固定的标准来评判吗?生和死的界限,你们分得清吗?你们知道什么时候该死,什么时候该活吗?&rdo;
没有人再洋洋得意地自我陶醉了,没有人吭声,都沉默着看着眼前。林初焰喉头发紧,比在座的任何人都受到了更强烈的冲击。
过了许久,杨校长的声音再度响起:
&ldo;这里,我们指出一个不变的规则:任何人都会死。&rdo;
&ldo;我们迟早会走向死亡,谁也不能逃避。所以我们不必纠结,是活着更为可贵还是选择自杀更为明智。当面对自杀者时,我们没有任何资格来指责他们懦弱。面对现实的困境,有的人选择死亡,有的人选择继续活着,都是解决这种困局的一种方式。&rdo;
&ldo;我认为,选择继续活着是更优的方式。&rdo;
&ldo;因为我们迟早会死去,在此之前,不必特别去追求死亡。&rdo;
&ldo;而当我们面对自杀者时,如何来对待他们?我们不应该反复向他们诉说死去是多么不值得,我们必须给他活着的理由,我们必须让他认可:活着也能使他解决正面临的困境。&rdo;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这位年迈而德高望重的校长按着讲桌的边角,声音沉重又饱含规劝之意:&ldo;但是,每个人的生命都只能由他自己负责和决定。我恳请各位,尊重自杀者。生前给予他们温柔,死后给予他们安宁。&rdo;
一堂课后,杨校长迈着大步走出教室,教室里依旧无人讲话。过了十多秒,许钦腾地站起身,往教室外跑去。唐熠赶紧追了出去。
林初焰手脚冰冷地坐在座位上,脑子里嗡嗡直叫。而浑身的血液却流动得更快,烧起来一般,烫得他骨头生疼。
他嘴里喃喃道:&ldo;封淇。&rdo;又笑了下,&ldo;我知道你的秘密。我知道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