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下来。海拉发育良好,也十分聪明。她的唯一问题是发育得太快了,而且不仅
身体,她的心智成长也同样快速。保罗一直尽力向她的小脑瓜里灌输知识,勉强
能赶上她的消化速度。不过,她的超速生长已被逐渐习惯,成了&ldo;新高度&rdo;上的
正常。
这种&ldo;快速生长&rdo;有时仍能引起模糊的恐惧,使保罗联想起癌细胞无限繁殖
的凶恶天性。但总的说来,这种恐惧逐渐淡化,衰减为弱不可闻的回音。想想吧,
终日厮守着这个快活天真、笑面如花的女儿,怎么可能保留这种阴暗的想法?
不过,保罗始终保留着一份担心,他时刻睁大眼睛看着海拉,看她会不会出
现其它的不正常。想想四年前,当他开始致力于&ldo;激活&rdo;一个沉睡的生命时,他
一直抱着廉价的乐观主义,认为只要迈过&ldo;激活&rdo;
这道技术难关,一条生命就会完全正常的生长。这实在是一种年轻人的浅薄。
生命遗传是自然中最复杂、最精细的过程,即使正常人的遗传中也时时出现错误,
这是不可避免的,是由数学上的几率所决定的。那么,凭什么断定海拉细胞在激
活后就会精确稳定地展现正常生命的轨迹?
他想起一种病例:正常人一旦失聪后,说话能力会逐渐衰退,发音越来越模
糊和怪异。这是因为,人的语言能力不是坚硬的静止的,它永远处于不稳平衡。
只是靠着庞大的人口基数所形成的自我校正能力,才能维持发音的相对稳定。失
聪者丧失了校正手段,发音就逐渐漂移开去。
海拉细胞已在单细胞状态下活了22000代(人类的22000代相当于45万年了),
它们又该积累了多大的漂变?有时保罗暗自庆幸,为海拉的&ldo;基本正常&rdo;而庆幸。
因为这种正常纯属侥幸,而&ldo;不正常&rdo;才是几率最大的结局。
6
灯熄了,苏玛端着蛋糕出现在餐厅门口,三支蜡烛散射着温馨的金光。蛋糕
刚烤好,基体还是热的,顶面是是漂亮的奶油花和&ldo;生日快乐&rdo;一行字。海拉闭
上眼睛许完愿,吹熄烛火,高兴地切开妈妈自制的蛋糕:&ldo;爸爸,这是你的;妈
妈,这是你的。这一大块是玛亚的,玛亚,够吃吗?&rdo;
保罗和苏玛并肩坐着,相视而笑,心头充盈着金黄色的温馨。苏玛的体温透
过薄薄的家居服传过来,变成麻酥酥的电击感。保罗笑着,把苏玛揽紧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