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魔鸟又发出了恐怖的叫声,仿佛在嘲笑。
世上的鸟儿都有可能是不灭之巅的眼线,只要鸟儿出现,便会带来危险。
灵宝仙尊略略放松的身体再次绷紧,他迅速将迷踪林里的防御法阵再加强了几重,让雾气更加浓厚,在很多地方都添加了可以转换位置的替身木偶,确保追杀者会迷失在这片森林里,争取逃脱的时间。
天空出现了艳丽的霞光,霞光中飞出了九只漂亮的玄明鸟,拖着绚丽的红色尾羽,拉着一艘华丽的金色法船,法船上或坐或站着无数仙禽妖鸟,重明鸟梳理羽毛,极乐鸟亮起歌喉,仙鹤孔雀翩翩起舞,争先恐后地展示着自己的羽毛,用爱慕的眼神,虔诚地讨好着坐在重重珠帘里的美丽神灵,纵使得不到任何回应,也无怨无悔。
法船停在了迷踪林上方。
比翼鸟化成的那对娇俏侍女,小心翼翼地拉开一层又一层的珠帘,然后侍立两侧,不敢出声,不敢直视。
修仙界皆知,不灭之巅的神君极度喜洁。
他嫌世间的视线太脏,不准任何人看自己的容貌和肌肤,看了便把眼睛剜掉。
他嫌世间的言语太脏,不准任何人提自己的名字和称号,说了便把舌头割掉。
为此,他总是穿着雪鸟羽和冰蚕丝织成的雪羽斗篷,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罩住身体,连根头发丝都不露在外面,手上带着洁白的妖兽皮手套,防止碰触任何东西。脸上戴着鲛人珠和鲛绡做成的面纱,重重叠叠,遮住倾世美貌,只能隐约看见那双没有感情的暗金色凤眸,就像被寒冰封住的烈焰,禁欲克制到了极致。
鸟儿们收起羽毛,停下歌声,低下了头。
神君缓缓从珠帘里走出,嫌弃地审视着这个世界,纵使打扫了很多年,除掉了那些最肮脏的东西,他还是感觉很不舒服,空气中弥漫着恶心的味道,每次呼吸都难受。
算了,结束快乐的游戏吧。
最后的猎物早已被玩弄得奄奄一息,身体和精神都没有继续折磨的价值了。
他冷冷地看着拼命将自己躲在黑暗里的灵宝仙尊,掌心里燃起一团明亮的烈焰,里面飞出了数只美丽的涅盘之蝶,带着灼热的气息,张开火焰的翅膀,飞向那只藏在恶臭沟渠里,惶恐不可终日的小老鼠。
灵宝仙尊发现了满天的红霞,看见直扑而来的红蝶,意识到迷踪林的雾气也无法阻止危险,他挣扎着想发动替身木偶,更换了身体的位置,试图再逃跑……
可是,还能逃到哪里去呢?还有哪里没尝试过呢?
灵宝仙尊愣愣地停下了脚步,他终于发现,早已无处可逃,无处可去……
这就是绝望的滋味吗?
踌躇中,熊熊烈火从四面八方燃起,吞噬了整个森林,烧毁了所有法阵,火焰中有巨蟒般的藤蔓在蠕动,钻入地底,封锁退路,空中飞舞着无数只涅盘的红蝶,组成势在必得的死亡之网。
生命到了终点,不需要再逃了。
灵宝仙尊竟感觉轻松了起来,他像个没有知觉的玩偶,缓缓地跪坐在地上,等待着被撕成碎片,落入更痛苦的地狱。
恐怖的神君带着红色的蝴蝶,降临到他面前。
灵宝仙尊抬起头,他想尝试哀求,希望只用死亡便结束这件事。忽然,他感觉面纱内隐隐若现的那双暗金色凤眸,有点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很多年前见过……他愣愣地想了好一会,想起了最开始被剿灭的那些门派,想起了金凤山庄的惨烈覆灭,想起了龙虎门,想起了青虹门,想起了血魔宗……
这些门派的势力范围相距甚远,行事风格也不同,却得到了同样的下场……
他们的共同点是什么?
灵宝仙尊的记忆里慢慢浮现出一个有着同样暗金色凤眸的凡人少年,惊才绝艳,美丽倔强,却被硬生生地打断了骨头,折断翅膀,拖入了欲望的深渊,仍由他们亵玩,品尝。他们并不觉得这是错误,花钱买回来玩的奴隶,理所当然要用身体伺候主人,讨主人欢心……
他好像记得那个少年被玩腻后送了人,然后被新主人毁了容貌,疯了。
少年的名字叫什么?
灵宝仙尊惊恐道:“越无……”
话音未落,那只带着手套的手迅速伸出,狠狠堵住他的嘴巴,堵住了所有的声音,封住了不该说的名字。
灵宝仙尊明白了所有的一切,流下了后悔的泪,他知道了自己的下场,不敢心存侥幸。如果,当年……
世上的事,没有如果。
滚烫的烈焰顺着堵着嘴巴的手,从他的口里灌了进去,烧断了喉咙,五脏六腑渐渐化作黑灰,皮肤寸寸干枯,然后化作从地下钻出来的藤蔓的养分。
痛苦的死亡过后,没有解脱,罪恶的灵魂被抽了出来,放进特制的魂灯里。
神君低下头,看见白色的手套上染了些焦黑的灰烬。他不悦地皱了皱眉,朝身边的比翼鸟伸出了手。
这对比翼鸟妖,名叫小左和小右,她们在灵海的昆玉树上诞生,很少接触外界,心思纯净,自神君诞生后,便自愿成为贴身侍女,伺候在侧。
小左小心翼翼地替他取下了被弄脏的手套,焚烧掉,不留任何痕迹。小右则迅速取出装满干净的新手套的黄金盒,捧到神君面前,让他选择更换。
神君挑剔许久,重新带好手套,飞上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