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天航致电阿德,让他想办法找个住处,安置唐永发夫妇和他们年幼的儿子,同时一天24小时派人暗中保护。
柏靳文想要儿子想得发疯,这个是素来的。当年他就因为这个荒唐的想法,逼柏凌生下欢欢,也因为这个逼邢天航入赘。所以当欢欢这件事情揭过去之后,他又动了别的歪脑筋,想出借腹生子这个办法。
这些都像是柏靳文做出来的事情,而绑架栓子,逼唐姣姣引产,也确实符合周艳棠的一贯作风——灭绝人性,为所欲为。
邢天航用力按着额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哀叹。
林莫言驾车,回头看他一眼,蹙眉说:“头又痛了?”
邢天航微微摇头,“是啊,不过是被气得痛。我想不通柏凌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父母,简直人面兽心!”
林莫言冷笑一声,“你才晓得么?当年周艳棠不分青红皂白就冲进我家,暴打你和小语,然后柏靳文又用我的事来要挟你入赘!我看他们,连人面都没有,十足的兽面兽心!”
“他们对我如何,我看在柏凌的面子上也就算了。我只是没想到,他们竟能对唐姣姣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东家借腹生子,东家婆再逼引产……呵,这要拍成电视剧,绝对狗血剧情!天航,你说老天怎么不收了这对夫妻呢?这都干嘛去了!”
“哪里来什么天理公义,不过是没能力报仇的人自我安慰罢了。”邢天航语声低沉,“否则又何来替天行道一说。”
“你要替天行道?”林莫言一惊。
邢天航不响,望着窗外。
他们的车已驰上了高架,尾灯的残影在巨龙般的路段上流光飞舞,远处一座座摩天大楼上景观灯也亮起来,令城市光华绚烂,瑰丽辉煌。
所有的龌蹉都隐在黑暗里,看不见的角落里,被人遗忘的缝隙里。
车子路过金福湾,邢天航再次看到了那一处的虚空。
他想起桥塌掉时,那些工人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喊,揪着他又打又骂,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那时他只是同情,只是怜悯。
他主动拨了多一倍的抚恤金,希望他们能过得好一些。
但现在,他有了更多一些的思考。
那确然是一场事故,但也是人为。
如果没有柏靳文一意孤行地压下指标;如果没有郁东森唯利是图,非要接下这不可能完成的工程;如果没有林莫言因为一时的软弱,违背了原则……
那么,这一切其实不会发生。
他们都是上层,他们决定着一座桥会不会塌,决定着社会的运作,世界的格局。
而像唐永发这样的人,叫做底层。如果上层指挥失误,桥塌了,他们就会死。老婆去做奶妈,碰上个无良东家,就会被搞大肚子,被迫引产,投诉无门。
这样的底层,有太多。
这样的冤屈,也有太多。
今天唐永发得了林莫言的电话,大着胆子找到了他,那么有可能他的冤屈还有见光的那一天。但如果没有呢,在南阳举目无亲,他一个建筑工地搬砖砌水泥的,怎么跟高法院的院长斗?
还不是只能像林莫言说的那样,暗中诅咒求老天睁开眼收了那两个畜生吗?
可老天,在哪里?
“我没那么大本事,能替天行道。”邢天航注视着黑暗中那一道道跳跃的花火,缓缓说。
“这世上的恶人那么多,我也管不过来。但柏靳文三番四次害我,这样的人不偿恶果,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