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妈就骗他,说是骨折了,思远很懊恼,他还惦记着10月份的市小学生羽毛球比赛,问二舅妈到那时手臂能不能好。
二舅妈说能,思远才安心了一些,闹了一会又睡了过去。
后来我们就回了家,没想到,第二天去医院看他时,他已经知道了真相。
我妈告诉我,因为思远一直觉得手疼,他想看看,但是二舅妈就是不让他看,于是趁着二舅妈去帮他倒尿壶时,他踢掉了被子,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我无法想象思远当时的绝望,听我妈说,不管二舅和二舅妈如何安抚他,他就只有一句话:&lso;我的手呢?我的手到哪里去了?我的手呢?我的手到哪里去了?我的手呢?!……&rso;
我到病房的时候,医生已经给他用了镇静剂,让他睡了过去,要不然他会一直闹个不停。二舅妈怕他伤口弄破,只能使劲儿将他按在床上,让医生给他打了针。
但是不可能每天都这样啊,思远还是会醒的,每次醒过来,他要么大哭大闹乱踢东西,要医生把手还给他,要么就呆呆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眼泪大滴大滴地溢出眼眶,不管别人对他说什么,他都没反应。
每一次医生给他换药,拆了纱布看手臂伤口时,思远就会叫得很凄惨,他闭着眼睛不愿看自己的身体,如果不小心看到了,他会像见了鬼一样地尖叫起来,两条腿使劲地往人身上踢,不许别人碰他的身体。
所以每次给他换药和检查,都是一场持久的战斗,需要几个大人按住他的身子和腿,才能顺利进行。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多天,思远的伤口一直恢复得不好,二舅和二舅妈几乎夜夜不睡,只是为思远熬得筋疲力尽。
突然有一天,我去看他时,发现他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许多。
我觉得奇怪,就试着叫了他,好多天了,思远根本就不和我说话。
我问他:&lso;思远,你怎么了?&rso;
他躺在病床上,扭过头来看我,眼眶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他说:&lso;阿理,大婶娘来过了,她说,思禾哥哥是知道变压器能让人触电的。&rso;
我当时就惊呆了,说:&lso;你别说胡话,思禾哥哥不知道的,他不是故意的。&rso;
他说:&lso;他是故意的,阿理,他是故意的!&rso;
思远哭得很伤心,当时病房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我妈陪着二舅妈在走廊上说话。
我说不出话来,又听到思远轻轻地说:&lso;阿理,我的手没了,我将来该怎么办啊?&rso;
我无法回答他,只能说:&lso;思远,没事的,你活下来就好了。&rso;
他说:&lso;可是我没了手,以后怎么上学呢?怎么写字呢?怎么画画呢?我是不是不能再读书了?&rso;
说着说着,他哭得更伤心了,我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就说:&lso;能上学的呀,我不是都能上学吗?&rso;
他说:&lso;可你还有一只手,我的手全都没了,他们把我的手砍掉了!我现在是一个残废了!是思禾哥哥害了我!他是故意的!阿理!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rso;
那时我年纪还小,还不明白这些事情,心里并不相信叶思禾是故意的。但是很多年后,当我更了解二舅妈这个人,我就知道,在叶思禾下跪道歉时,二舅妈已经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一些东西了。
因为这些东西,我现在也能从叶思禾眼里看到,那是一种快感,是一种目的达成后隐藏起来的激动,是一种令人无法理解的兴奋。每一次叶思禾看着思远,我都能从他眼里看到这些东西,他藏得很深,可是只要仔细看,就能看得见。
我相信思远也能体会到叶思禾的这种情绪,他是个敏感又心细的人,所以这些年来,他和叶思禾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
但是小桔,其实,我还能从叶思禾眼里看到另外一种神情,那种神情,我二舅妈和思远一定没有捕捉到,也许因为我不是当事人的缘故吧,我有时会看到叶思禾在远处悄悄地看思远,他的眼神里是‐‐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