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眼中只有那株植物和无法辨识的闪光。
他仍戴着手套,因此他跪在植物旁,伸手拨开叶片,去摸那闪光的物体。那里是否有一小团旋转的光?这让他想起万花筒里看到的形状,只不过此处是一片炽烈的白光。然而它盘旋闪耀,避开了他笨拙的抓握,他开始感觉晕眩。
惊恐之下,他想要抽回手来。
然而为时已晚,他感觉一小片东西钻入了拇指。没有疼痛,只有少许压力,接着是一阵麻木,但他还是被惊得跳了起来,一边呼喝,一边来回甩手。他狂乱地扯下手套,查看拇指。他知道葛洛莉亚正看着他,不知她会怎么想。
此刻,他眼前的地面上不再有光闪烁。植物的根部没有光。他的拇指没有疼痛。
慢慢地,索尔放松下来。他的拇指并没感觉到刺痛,也没有小孔或扎破的口子。他捡起手套仔细检查,也没发现破洞。
&ldo;怎么了?&rdo;葛洛莉亚问道,&ldo;你被扎了?&rdo;
&ldo;我不知道。&rdo;他说。
接着,他感觉又有一双眼睛望着他们,于是转过身,看到亨利站在那里。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走下楼梯?时间过得比他想象的要久吗?
&ldo;嗯‐‐出了什么事吗,索尔?&rdo;亨利问道,但索尔发现他所表达的关心跟他的语气并不协调。因为他的语气中没有关心,只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渴望。
&ldo;没什么。&rdo;他说道。虽然他感觉不安,却不清楚原因,&ldo;只是大拇指被扎到了。&rdo;
&ldo;穿过手套?好厉害的一根刺。&rdo;亨利巡视着地面,就好像丢了心爱的手表或者装满钞票的钱包。
&ldo;我没事,亨利。不用担心。&rdo;他很恼火,自己竟然无缘无故显得如此荒谬可笑,然而他也希望让亨利相信,&ldo;也许是电击。&rdo;
&ldo;也许吧……&rdo;亨利眼中的光芒如同冷冰冰的信号灯,从远处照着索尔,仿佛传递的完全是另一种信息。
&ldo;没什么。&rdo;索尔重复道。
没什么。
真的吗?
0002:幽灵鸟
在x区域中,总管是幽灵鸟阴郁的伙伴。第三天,她在芦苇丛里发现一具骸骨。他们的进入地点在海水中。如今x区域里已是冬季,当他们沿着蜿蜒的小径远离海洋,这一点显得尤为突出。寒风使劲吹向他们的脸和外衣,灰蓝色的天空仿佛警惕地守护着重要的秘密。鳄鱼、水獭和麝鼠都钻进了泥土,如同幽灵般躲在阴沉摇曳、汩汩作响的水面下。
天空的高处呈深蓝色,她看到一丝反光,然后发现那是一群鹳鸟,排成锥形在空中绕圈,灰白色的羽毛在太阳底下闪烁着银光。它们盘旋着飞向遥远的高空,带着毫不动摇的自信前往……哪里?她无法确知它们是否在测试牢笼的范围,也不知它们是否能在撞上隐形的边界前看出来,或者跟其他所有被困在此的生物一样,只是凭着记忆中的本能行事?
她停下脚步,总管也跟着停下来。他颧骨突出,大眼睛,鼻子不太醒目,皮肤为浅棕色,身穿牛仔裤、红色法兰绒衬衫和黑色外衣。另外,在野外行走的话,她不会首选他所穿的靴子品牌。他是南境局的局长,也曾是她的审讯者。他也许具备运动员的身材,但进入x区域后,总是低着头喃喃自语,不停地查看那几张皱巴巴沾有水渍的纸。这是他从南境局带出来的报告,毫无意义,来自旧世界的废物。
他几乎没有注意到变化。
&ldo;怎么了?&rdo;他问道。
&ldo;鸟。&rdo;
&ldo;鸟?&rdo;仿佛这是个陌生的词,仿佛没有意义,仿佛并不重要。然而在这里,谁知道什么才是重要的呢。
&ldo;对,鸟。&rdo;进一步的细节他或许无法理解。
她拿起望远镜观察鹳鸟,它们左右回转,队形却始终不乱:仿佛有生命的漩涡,在天空中滑翔。这景象让她想起,当他们震惊地从海底闯入x区域时,周围有许多盘旋的鱼群。
鹳鸟是否能从高处辨认出他们?是否会向某个人或某种存在汇报?连续两晚,她都感觉篝火的光亮边缘有成群的动物聚集,就像x区域迟钝而冷漠的探子。总管需要的是紧迫感,仿佛有目标就有意义,而她想要更多数据。
自从到达海滩后,他们之间已经出现过一些误解‐‐尤其是该由谁领头‐‐后来,他收回了自己的名字,再次要求她称他为&ldo;总管&rdo;,而不是&ldo;约翰&rdo;。她答应了。某些动物的外壳对生存至关重要。没有外壳,它们将难以为继。
发过一场烧之后,他的困惑越来越深,并且也感受到她所说的&ldo;光亮感&rdo;,或许他很快就会迷失自我。因此她大致可以理解,为什么他把自己埋在所谓的&ldo;风土报告&rdo;里,为什么谎称想要寻找答案,事实上,他显然只是需要某些熟悉的东西作为支撑。
第一天里,她曾问他:&ldo;在从前的世界中,我对你来说算是什么‐‐假如你我都还是做原来的工作?&rdo;他答不上来,但她猜得到:她是一名嫌犯,是正义与真理的敌人。那么,在这里他们对彼此又算是什么呢?很快,她将不得不挑起争执,逼迫他真正交谈。
但是此刻,她对左侧芦苇丛中的东西更感兴趣。那里闪过一抹橙色,或许是一面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