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兹斐想要伸手够到破裂的边缘,却没有力气。虽然没感觉到寒冷和湿气,但麻痹和沉重的身体使他一直往下沉,往黑暗深处去,他的肺部因为水压几乎要爆裂开来。他知道如果他吸气的话,他的气管就会进水。
但他如何抵抗换气的强烈欲望?他再也无法控制呼吸,不管是不是肺部进水而溺死,对他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张开眼睛,看见洞口就在他的头上。冰层是那么近,几乎用舌头就可以碰到。
突然间,结冰的水面远离他,仿佛伸出舌头碰它是一种污辱似的。他继续往下沉,压力越来越大,他全身好像要爆炸了。他完全绝望,最后一次想着汉娜。
赫兹斐大吼一声,张开嘴巴,想要吸一口空气,结果把自己给吓醒了。
谢天谢地……
幸好只是一场噩梦,他松了一口气,气喘吁吁地喃喃自语。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证明他还活着。
现实比梦里头还要暗一点。赫兹斐无法确定他是否睁开眼睛。他感觉到水滴从鼻子流下来,衬衫黏在胸膛上,但这湿气不是来自湖水,而是吓出一身的冷汗,从全部的毛细孔跑出来。赫兹斐想要擦拭额头的汗水,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的双手动弹不得,而这次是因为他的手被反绑了。
我到底发生什么事?
他困惑地四处张望,但是除了黑暗中的微光以外,看不见其他的东西。
他吞了吞口水,闻到血腥味,头部和颈部感觉到强烈的刺痛。他眨了眨眼睛,渐渐习惯了微弱的光。两步外有个红色的led灯,散发出微弱而均匀的光线。赫兹斐看了一会儿,摄像机的形状更清楚了,仿佛被魔鬼的手一直提着,在房里飘浮着,后来他才看到它架在三角架上,镜头正对着他。
我到底在哪里?
他不禁想到关于极端分子的电影,在影片里,恐怖分子对着摄像机砍下人质的脑袋。他心想自己背后会不会挂着一条写有阿拉伯文的布幔。
他试着转身,疼痛使他动起来碍手碍脚的,他看到拱形的锡皮屋顶延伸到木造的空间外面,他是被抓来这里的。
我在拖车里。
了解状况以后,噩梦前的记忆也回来了:从木头后面的烟囱冒出来的黑烟、消失的英格夫、捂住他的嘴的抹布。
他想要按按自己抽痛的太阳穴,但是他的手又被扯回来。
困住他的椅子有金属扶手,但没有椅背,椅脚用螺丝固定在木头地板上。赫兹斐的双手被粗绳缠绕了好几圈。
尽管他知道会擦伤动脉上的皮肤,但至少还是得试着挣脱。他就要开始动作的时候,门突然开了。随着一股西伯利亚般的寒气,史芬&iddot;马提诺克走进拖车。
他手中提着一盏灯,是街道工程用的警示灯。他把灯抛向赫兹斐,对他点点头,就像在庭院倒垃圾时和邻居打招呼一样。他关上门,手里拿着长条形的门闩,站在赫兹斐面前。
他病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位前同事,这是在赫兹斐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他看起来生病了。
虽然黄色的灯光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身影。
这个生理和心理都受到重创的可怜人,身体和灵魂被摧残得同等憔悴不堪。他的衣服看起来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洗过,散发出汗臭、污垢和淋湿的狗的气味。靴子的鞋底已经松脱,靴子上满是污点。他比从前至少瘦了十公斤,身上所有穿戴的东西都显得太大。头发和指甲也很久没剪了。
你已经不成人形了,赫兹斐心想,但他不知道该跟这个男人说什么。马提诺克以前很注重外表,然而他现在看起来跟流浪汉没什么两样。
他把灯具挂在封住的窗户旁的钩子上,率先打破沉默。
&ldo;你终于醒了。&rdo;他看着他的手表,&ldo;你昏睡了很久!我以为你不想再醒来了。&rdo;
他转身走到一把看起来并不舒适的躺椅前,打开椅子下面的一只箱子。
&ldo;但我很高兴你在我这里。&rdo;他背对着赫兹斐说,这给了教授几秒的时间挣脱绳子。
马提诺克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瓶水。&ldo;我是说真的。我很高兴你找到我。&rdo;
他的声音听起来和他的眼神一样忧伤。
他走近赫兹斐,眼神里充满愤怒。
&ldo;汉娜在哪里?&rdo;赫兹斐使劲地问。他一直觉得手脚麻痹,以为自己完全没力气了。他只问这个问题,其他的他都不感兴趣。&ldo;她还活着吗?&rdo;
马提诺克皱眉。&ldo;你以为我是谁?&rdo;他疲惫地问。他喝了一口水,将瓶子搁在地上,然后从夹克口袋深处掏出一把半自动手枪。
&ldo;你真的相信我绞尽脑汁盘算怎样教训你,只是为了跟你对质吗?&rdo;
他用枪管指着额头,同时把枪上膛。
赫兹斐闭上眼睛,强忍着不要大吼:&ldo;教训?你杀了人。你拿我女儿的生命开玩笑,史芬。汉娜有病的。如果她长时间没有吃药,她会死的。&rdo;
&ldo;哮喘病,我们知道。&rdo;
&ldo;我们?你和谁合作?&rdo;
他的这位前同事扬起嘴角。&ldo;保罗,事情不是这样的。这里不是摊牌的地方,凶手不必忙着解释他的动机,好让主角有机会脱逃。&rdo;他停了一会儿,&ldo;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的手机有一条新短信。我不是告诉你不准让联邦刑事警察局知情吗?偏偏还是罗伊特勒,我以为你们水火不容呢。他说,根据天气预报,不久会有一个飓风,而且这个飓风会提早到来。在这之前,会有个短暂的暴风眼,照这个情况看来,二十分钟到赫格兰岛的航程是可以安排的。他已经安排了飞行员在库克斯港的运动机场等你,而那个飞行员,用他的话说就是:&lso;非常疯狂,愿意冒这个险。&rso;&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