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台看看怀里的女婴,看看产床上一动不动的少芸,轻轻叹了口气。
少芸紧紧地闭着眼睛,却始终都无法入睡,思绪飘散仿佛柳絮,穿过山河湖海,回到了她狼狈离开的那座城市。
十年前的她,刚刚从海滨小城来到北方重镇,跟着老乡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里做保洁。她那时才多少岁?十几岁的年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一天复一天地将雪白的床单撩起,又掖平,一下一下地消耗自己的光阴。
虚荣是最大的诱惑。而当那诱惑裹挟着糖衣,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十几岁的少芸又哪里有抵抗的力气?
现在回忆起来……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呢?
初遇的那天晚上,她上夜班,抱着客人要求的两只枕头,打着哈欠上了电梯。
小姑娘家最是贪睡的时候,稀里糊涂地坐反了方向,本应该上楼的她,顺着电梯到了一楼。她也无所谓,靠在冰冷的电梯墙上再按了要去的楼层,却看见“叮”地一声之后电梯门打开,一群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说着玩笑话,走了进来。
少芸本能地有些害怕,尽量将身子缩得小小的,头低得窝进肚子里,努力装作没有听见电梯里肆虐的那些恶心的荤话。
突然,有个还算冷静的声音开了口:“行了,人家酒店的工作人员,还是小姑娘呢。逗她干什么?”
有人说:“李总都开口说话了,还不快说谢谢!”
少芸惶恐地抬起头,小声地说:“谢谢。”
她抬头,却只看见一张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子的脸。
暗沉、瘦削、稀疏的眉头有些向下,下巴上有些隐约的坑坑洼洼。
可那张普通的脸,在那一瞬间,被她美化成了“英雄”。
却是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所谓英雄,自始至终都是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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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芸十几岁的时候做了人家的情妇。
初时的青涩懵懂很快就被金主的若即若离给彻底磨平。
她算不上多漂亮的女孩子,能被看上大约是因为短暂的新鲜感。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少芸迅速地调整了策略,努力将自己变得“体贴乖巧温柔”。
金主也算不上一个多大方的金主,吝啬且算计,自始至终都没有几分真心。
少芸跟了金主多年,终于破釜沉舟了一次,将怀孕的肚子瞒到了四个多月。
可是这一次,金主像是接了个烫手山芋一样甩身就走。
那个金主口中“臃肿、恶俗的黄脸婆”,穿着得体又优雅的衣服,大大方方地坐在她面前,驾轻就熟地问:“五万块钱营养费,够不够?”
少芸冷笑:“你就不怕我去你老公单位门口拉横幅,让别人都知道他是怎么搞上一个未成年的女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