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同归道:&ldo;他性子喜动,事情也过去那么久,你不必过多拘束他。&rdo;
陆有矜只觉伤处作痛,气得连连摇头,冷哼一声坐在院中石椅上。
顾同归道:&ldo;阿临是个骄纵的孩子,多谢你照料。&ldo;
&ldo;他教我很多。&rdo;陆有矜沉默片刻才继续说道:&ldo;有诗,有画,还有……&rdo;陆有矜想起上元节那日的灯笼,想起他们在深柳堂摇摇欲坠日子里的相守,还有自己剥去他衣衫时,他把头扎在臂弯里的模样‐‐阿临真的教会了自己很多。但陆有矜却不再往下说,只轻轻笑笑。
&ldo;等事安排好了,我再来寻你们。&rdo;顾同归抚抚追月的脖颈,牵马而出。
日头西移,顾同归扬鞭飞奔向城西。
余晖为远处的城墙镀上朦胧的光影,周遭的人声正渐归沉寂。
在山的缓坡处,顾同归翻身下马,从袖中拿出早已预备好的烟火点燃。绚烂的光束在还没有完全黯淡的上空绽放,略显清淡,但足以让山那头的人瞥见。依照约定,他们已知事发,明日一早,就会装扮成老百姓的样子成群下山避难。
寂寂的晚风吹起顾同归的衣角,面对夕阳下的同样景致,他蓦然想起谢临与自己的送别。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飞速回城。
谢临这几日仍和从前一样,天色将曙,陆有矜出门后,他就去写字,等到日影西斜,才在天黑前走回家。
天气依然很热,他匐在桌上,一笔一画的在熟宣上写字‐‐不少人要在今天写信,他答应过附近的住户。
身侧的树上传来明快的鸟声,谢临嗅到了夏天灼热的味道。他是真心喜欢在这儿写信,但以后想必也不能再来。他定住神,认真把耳边零碎的话组成句子。
每封信写毕,谢临便吹吹那墨迹,轻声抱歉道:&ldo;最近我们要离开京城,以后的信想必不能写了……&rdo;
那些人多是遗憾的叹息,七嘴八舌问问近况。
酒馆二楼,有几人始终注视着被众人围绕的谢临,头戴黑纱斗笠的章召脸色渐渐转阴:&ldo;大好的机会,你们非要贸然出手!以后再抓他可就难了。&rdo;
其余人对视一眼,忙赔笑道:&ldo;他这几日还在写字呢,一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的样子。想捉他也容易。&rdo;
&ldo;这次我们的人不要出面。&rdo;头戴斗笠的男子低下头:&ldo;先想个法子,借刀杀人才好。&rdo;
说话间,隔壁桌猛然传来茶盏碎裂声,只见一个醉醺醺的大汉拍着桌子,恶声嚷嚷道:&ldo;你什么意思?小看大爷?三个干果一杯酒钱我还能赖账?&rdo;
店小二也毫不气弱,冷冷道:&ldo;你天天喝醉,都欠了多少银子了!鄙店生意也不兴隆,拦不住你这么欠账,今天掌柜的说了,要是你再不清账,哼!官府见!&rdo;
&ldo;哈,你吓唬老子!&rdo;那人东倒西歪的站起来:&ldo;老子才不怕你!&rdo;
那小二推他一把:&ldo;你嘴里再不干不净!&rdo;谁知那人竟趁着这股力道倒在地上,嚷嚷道:&ldo;大家来评理啊,店小二打人了!这是什么黑店啊,还给不给人活路!&rdo;
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二人,窃窃私语起来,那店小二正要说话。章召伸手入怀,摸出银子向小二掷去:&ldo;这位客官的账我给清了,你把二楼的人都叫下去,我们说几句话!&rdo;
那小二接住沉甸甸的银子,脸色顿变,态度恭谨的作个揖,把人都带了下去。
章召俯瞰一眼街上卖字的谢临,又看看那大汉,笑道:&ldo;你还能喝么?我们的酒刚上。&rdo;
那大汉看账被清,头脑也清醒了,忙走过来挠挠头:&ldo;大人,你真是破费了,有什么事儿吩咐小的?&ldo;
章召道:&ldo;你还挺晓得规矩。&ldo;
他朝那大汉摆摆手,让他凑近窗前:&ldo;看见那个写字的少年了?&rdo;
&ldo;哦,我知道他,最近刚搬来的,他得罪您了?&rdo;
&ldo;算是吧。&rdo;章召眼中一片森冷:&ldo;我想让你找个茬,收拾他一顿。&rdo;
那大汉拍桌子道:&ldo;这好说!我一会儿就叫几个人,把他拖个地方!&rdo;
章召道:&ldo;这就不必了,最好是……是你激怒他,让他和你动起来手,或者让别人误以为他打你也行,就像你刚才那样,懂了吗?&rdo;
&ldo;让他和我动手?&rdo;那大汉愣住了:&ldo;非要这样?&rdo;
&ldo;拉拉扯扯也算,总之你要让当街的百姓都看到是他打了你,能办到吗?&rdo;
&ldo;这是我的老把戏了,您放心!&ldo;
&ldo;嗯,今日有些晚了,明日一早,我们在这儿见面。&rdo;章召摸出银子给他:&ldo;明早你也不用吃饭,我请你吃这家的招牌,管够。银子先付一半,事情成了,还有二十两。&rdo;
那人看到桌上的银子,眼睛直发亮,心道这可是遇上大主顾,嬉笑一声,抓起银子仔细把玩起来。
第二日一早,那汉子在酒馆前仰首张望,一男子走过来拍拍他的肩:&ldo;上去吧?&rdo;
那汉子一怔:&ldo;怎么不是昨日那位?&rdo;
&ldo;你以为我们统领那么闲,还专门陪你吃饭?&rdo;他径直上了楼,嗤笑道:&ldo;来吧,放开了吃,我也能养得起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