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受过欺凌的官员们终于把憋在胸口的怒气都倾斜在了章家身上。
随即,皇帝派人抄家下狱,显赫一时的章氏像梦境般转眼消逝。
牢门在一个清晨缓缓打开,陆陆续续走出了几十个人,章家一倒,那些影他们倒霉的无辜之人也被释放了。
沈均在京的卧房布置的极简洁,房中有个涂了细漆的作几,上头摆着官窑小胆瓶,里头插了枝野花。沈均正躺在床上,左手的五个指头都缠了纱布。在马车驶过的那瞬间,他左手齐声断裂了。
婉儿捧起丈夫的手,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色,抽泣道:&ldo;你何苦这样?&rdo;
&ldo;别哭了。&rdo;沈均凝视妻子的面庞,声音是温情的决绝:&ldo;我在想我这大半生都被他人左右了。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站出来,婉儿,你要有坦然承受的勇气‐‐这一生,我总要扮次除忍气吞声之外的人。&rdo;
婉儿咬咬嘴唇:&ldo;你是为了救他。&rdo;
&ldo;他有难,我不会袖手而立。但这次,我是救他,也是成全自己。&rdo;沈均的眼眸突然被某种情绪点亮了,他凝视着妻子的眼睛:&ldo;虽有风险,也是个绝妙的时机‐‐我还击了,而不是让他们随意摆弄我们的命数。&rdo;
婉儿为他轻柔地擦干眼泪:&ldo;你想说的我都懂,只要是你真心要做的事儿就好。&rdo;
谢临从狱中出来,来看望自己的挚友兼恩人。
&ldo;哟,这不是扳倒权贵的英雄么?&rdo;谢临小心翼翼地托着那只软绵绵手看看:&ldo;你这手没事吧?&rdo;
沈均虚张声势地叹一声:&ldo;没想到捧场之人众多,早知如此,英雄就再壮烈些了!&rdo;
谢临摇摇头:&ldo;看来那车没把你脖子压断你还心有不甘。&rdo;
过了半晌,才叹口气问道:&ldo;做英雄的滋味如何?&rdo;
&ldo;疼……&rdo;沈均在空中摇摇那只左手,直翻白眼:&ldo;不过他压断了我的手,我让他直接翻了车哈哈哈哈。&rdo;
沈均扯谢临的袖子:&ldo;我现在也算得上你恩人了啊,有个事,你必须好好交代!&rdo;
&ldo;恩人的头衔还能自封啊……&rdo;谢临笑笑:&ldo;说罢!&rdo;
&ldo;恩……&rdo;沈均眨眨眼睛,审视着谢临:&ldo;那个姓陆的和你是不是关系不一般?&rdo;
和煦温吞的日光在房内像水般波动,谢临没说话。许久才道:&ldo;你为什么问这个?&rdo;
沈均差点跳起来:&ldo;当然是看出来的,从见你们第一眼就别扭!你们,你们真……?&rdo;
其实这事对谢临来说并不隐晦,如果他是上头的那个,也许沈均一发问他就颠颠地和盘托出了,但如今他在人下,虽说两情相悦销魂蚀骨。但被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问起来,总不是个味儿,谢临没好气地道:&ldo;看出来了还问!&rdo;
沈均半晌没说话,虽然心里隐约想到了,但被谢临承认还是很吃惊。过了会儿,他耸耸肩,张张嘴,依旧不知说什么。
&ldo;而且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也在。&rdo;谢临讲起那个一切还未展开的夏日:&ldo;那日我们赌追月,你让我去拔一个人的发簪‐‐那人,就是陆有矜。那天,是我第一次见他。&rdo;
短暂的茫然过后,沈均从记忆中追溯到了这段模糊的画面。他的嘴巴长得老大:&ldo;谁能料到?谁能料到!这真是……&rdo;
随着沈均的惊叹,谢临的心再次怦然而动,他无意识地喃喃道:&ldo;上天的安排太琢磨不透了……&rdo;
在那时,生活已把他磨练地可以冷眼相对命运的任何□□,东边日出西边雨,他却在冷雨中捕捉到了一生的温暖灯火。
以至于,他在谈起往事时轻松自若,眼底杳然无波,却能用最无畏,坦率的脚步走过之后的岁月千重。
谢临终于沉着地开了口:&ldo;但我却明白自己的心‐‐情之所钟,白头偕老。&rdo;
&ldo;啊哈哈哈哈哈……&rdo;谢临沉浸在思绪中,脱口说出真情实感。却被沈均这一连串大笑惊得醒过来,恼怒地盯着他。
&ldo;别瞪我啊。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大男人和这八个字不般配……哈哈哈哈哈&rdo;沈均举着左手,像是突然被人点了笑穴,直在床上打滚:&ldo;不过……哈哈哈哈……我会尽量让自己适应的……&rdo;
什么叫适应?谢临皱皱眉,觉得自己有了想打人的情绪。
沈均一扬眉接着道:&ldo;其实只是乍一听有些骇然,但只要你们二人两情相悦,我看也没甚妨碍。&rdo;
&ldo;你最离经叛道,这话方是你说得。&rdo;
&ldo;现下我要和你说另一件事,我要离开京城了‐‐&rdo;沈均伸手阻住谢临:&ldo;你先别反驳,听我接着说。我本来是想在京城久居,这儿有你,有宓英阁,有数不清的馆子,是我日日魂牵梦绕的地方。&rdo;沈均的目光停留在左手的纱布上:&ldo;但我发现我错了,我们在长辈的护送下一起走过的京城只是它虚妄梦幻的一角。梦醒之后,它是争名逐利的漩涡,是最有拘有碍的所在。如今,我终于可以安心的回家了,带着婉儿,回到江西‐‐那里也有狡诈,但你至少能清清白白地真正做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