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屋里,只剩香太太一个人。
连环陪着母亲,闲话家常,连嫂说到过去比较困难的日子,有点激动:“……赶我们走呢,一点亲戚的情谊都没有,这也不算什么,原是我们不争气,不合打扰他,可是为什么前日又颠着屁股来向我们要东西,居然还涎着脸说:你们屋子风水好,沾到大宅的财气,善祝善祷起来,你说吃不吃得消。”
连环只是微微笑,人情世故本来如此。
老连自喉头发出一阵声音,表示“老妻你还-嗦什么”,一边把半杯啤酒干掉。
他伸个懒腰站起来,“年年难过年年过。”
连嫂也说:“今天真够累的。”
连环倒不觉得,他自小路散步到大路,本想打回头,却看见一部车子摸黑驶上来。
小子十分警惕,他记得父亲说过,屋子里只有妇孺,来人是谁?
车子是一辆鲜红色的跑车,驶近香宅大门,索性熄了车头灯,更使连环大奇。
他光明正大地踏前一步,刚欲扬声,却见大门打开,一个苗条的身影闪出来,秀丽的脸容欢欣无比。
连环张大嘴,那明明是香夫人。
红色跑车主人一见她,马上下车,黑暗中只见两人紧紧拥抱。
连环愣在树丛边,要过许久许久,才能醒觉到这一幕不是他应该看见的,这一幕是黑暗的秘密,这一幕应沉到海底里去。
他这才懂得退到大树后面,一颗心“卟通卟通”地跳,要他用手大力按住胸膛,才能禁止着不让它自喉头跳出来。
年轻的他紧紧闭上眼睛,莫名其妙,忽尔落下泪来。他请都猜不到,这位漂亮高贵和蔼的太太,竟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出卖她的丈夫,出卖她的女儿。
为什么?
为什么?
他低下头,双腿发软,不能动弹。
他要静一静,故此缓缓坐倒在糙地上,发一会儿呆,抹去眼泪,才真正伤心起来。
一切是个计划。屋主出差,佣人放假,阿紫送院,宝珊被亲戚接走,每一步骤都为着使那个陌生人可以熄了灯把鲜红色跑车驶上来幽会。
连环有种感觉,阿紫将失去她的母亲,他真正替她担心。
正在沉思,他听到树梢轻轻抖动。
连环醒觉,抬起头,看到门外一棵高大的橡树丫叉上竞坐着一个人。
那人双手持着一样仪器,看清楚了,连环认得那是一架长距离摄影机。
电光石火间,连环明白了,这人是一名私家侦探,他在拍摄作证据用的照片。
这么说来,香先生早起疑心,早有准备。
香权赐与夫人邓玉贞的关系,原来已经名存实亡。
每一个新发现都是个打击。
天呐,今天是什么日子?
静寂的私家路上一点声响也无。
连环决定了一件事,他轻轻拾起几颗鹅卵石,出尽力,朝橡树上那个人扔过去。
第一颗石于“啪”一声打到树身,那人醒觉,四处张望一下,仍不肯下来。
连环生气,第二颗石子接着打出去,这下子击中那人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