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要走了?&rdo;我有些意外。
&ldo;明天下午走,去巴塞隆纳,夏米埃也一起去。&rdo;
我呆了一会,突然想到他们可能还没有吃饭,赶快问:&ldo;吃晚饭好吗?&rdo;
莫里和夏米埃互看了一眼,很不好意思的笑,也不肯说。
&ldo;我去弄菜,很快的。&rdo;我赶快又奔进厨房去。在心情上,我渴望对莫里有一次补偿,而我所能够做的,也只是把家里能吃的东西全部凑出来,摆出一顿普通的饭菜来而已。
在小小的阳台,桔红色的桌布上,不多时放满了食物。&ldo;太丰富了。&rdo;莫里喃喃的说。
这两个人显然是很饿,他们风扫残云的卷着桌上的食物,夏米埃尤其是愉快非凡。
哀愁的人,给他们安慰,饥饿的人,给他们食物,而我所能做的,为什么总只是后者。
&ldo;莫里常常说起你们。&rdo;夏米埃说。
我惭愧的低下了头。
&ldo;你们哪里认识的?&rdo;荷西问。
&ldo;在牢里。&rdo;夏米埃说完笑了起来。
&ldo;两个人都在街上卖东西,流动执照没了,被抓了进去。要罚钱,两个人都没有,后来警察把我们关得也没意思了,先放了我,我出去了,想到莫里一个异乡人,孤伶伶的关着实在可怜,又借了钱去付他的罚款,就这么认识的。&rdo;
夏米埃很亲切,生着一副娃娃脸,穿得好脏,就是一副嬉皮的样子。
&ldo;很惨了一阵吧?&rdo;我问。
&ldo;惨?坐牢才不惨哪!后来莫里病了,那时候我们白天批了一些便宜玩具来卖,还是跟店里欠的,赚也赚不足,吃也吃不饱,他呢,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倒下来了,倒在街上,我送他去医院,自己又在外面大街小巷的卖货张罗钱给他看病,那时候啊,又怕警察再抓,又担心莫里发神经病,老天爷,怎么熬过来的真是不知道,莫里啊,有好一阵这里不对劲‐‐。&rdo;
说完夏米埃用手指指太阳穴,对莫里做了一个很友爱的鬼脸。
我听着听着眼睛一下子湿了,抬头去看阳台外面,一轮明月正冉冉的从山岗上升出来。
夜风徐徐的吹着,送来了花香,我们对着琥珀色的葡萄酒,说着已经过去了的哀愁,此时,我的重担慢慢的轻了下来。
如果说,人生同舟过渡都算一份因缘,那么今夜坐在阳台上的我们,又是多少年才等待得来的一聚。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我举起杯来,凝望着眼前一张张可亲的笑脸,心里不再自责,不再怅然,有的只是似水的温柔。
临去之前,莫里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一把乒乓球大小的小猫小狗来,夏米埃又抓了一把小黄鸡给我们。
&ldo;还可以留着卖嘛!&rdo;我说。
&ldo;我们有自己的路线和手艺,巴赛隆纳去添了货,再从头来过,这东西不卖了。&rdo;莫里说。
&ldo;钱够吗?&rdo;我又关心的问了一句。
&ldo;不多,够了。&rdo;
我们执意要送他们回港口去,这一回,他们居然睡在一间打烊的商店里。
荷西与莫里重重的拥抱着,又友爱的拍拍夏米埃。轮到我了,莫里突然用日语轻轻说:&ldo;感谢你!保重了。&rdo;我笑着凝望着他,也说:&ldo;珍重,再见!&rdo;接着向他微微鞠了一躬,一如初见他的时候一样。
在回家的路上,荷西突然提醒我:&ldo;明天约了工地的老守夜人来吃饭,你没忘了吧?&rdo;
我没有忘,正在想要给这个没家的老人做些什么西班牙好菜。
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
深蓝色的夜空里,一颗颗寒星正向我眨眼呢!
永远的马利亚
当我从兰赫先生的办公室里出来时,恰好看见荷西正穿过对面的街道向我迎了上来。
&ldo;可不可怕,兰赫说,那边公寓非派一个清洁工给我们呢,难怪房租要贵那么多。&rdo;我晃着已拿到手的新家钥匙,报告大新闻似的说着。
&ldo;啊!&rdo;荷西无所谓的漫应了一句。
&ldo;说是房租内有三千块是工人钱,三十家人,摊了四个工人,每天来家一两小时。我跟兰赫说,这种事情我可不喜欢,他竟然说不喜欢也没办法,这是规定。&rdo;我不太高兴的又在噜噜嗦嗦,一面用力打了一下路旁的一棵玫瑰花。
荷西并没有回答我,在空旷无人的路上,他开始对着空气,做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可怖表情,手掌弯弯的举着,好似要去突击什么东西似的,口中微微的发出好凶的声音,狠狠的说着。
&ldo;小时候,几乎每一个带我的佣人都知道怎么欺负我,屁股上老是给偷掐得青青紫紫的,那时候胆子小,吃了她们多少苦头都不敢告状。嘻嘻‐‐想不到二十年后也有轮到我回掐女佣人的一天,要来的这一个,不知是肥不肥,嘿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