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是回家。”
她走了。
关上门,看见纪元站在寝室旁,她问:“谁?”
“陈叔叔的朋友。”这是真的。
也许说出来真有用,李育台那晚躺在长沙发上发一会子呆,终于睡着了。
他已有两年多没睡好过,一觉醒来,天尚未亮,才四点多,可是已经十分满足。
心仍然痛,感觉一样坏,但至少己睡了一觉,这也是一种进步。
他们说时间可以治疗一切伤口,但是这个伤势等于全身百分之九十皮肤炙伤,必死无疑。
李育台闭上双目,滚烫的眼泪流下来。
还在哭。
哭得出的那天又比哭不出那天舒服,他希望可以哭久点,悲哀的毒素随眼泪排出,但是又怕影响纪元。
他听见冰箱开合之声。
“纪元,是你吗?”
“爸爸你早。”
“一直到四岁你才会说这句话。”
“我不是个聪明的孩子,吴瑶瑶才是。”
“不,她是庸脂俗粉。”
“我肯定她是。”
父女二人苦中作乐,笑了片刻。
李育台长叹一声。
父女二人到中央公园散步。
因天蒙亮,在半明半灭的天色下,尚能见到流莺踪迹。
小纪元颇懂事,问父亲:“这些是夜之女?”
李育台点点头。
他忽然想起昨晚上来找他,那个叫作形影的女子。
一个正当人家出身的女子,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他打了一个冷战,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她们在幼时,也曾经受到父母呵护的吧,父母对她们,也曾经有过期望的吧,他为之黯然。
早餐后他与纪元在自然历史博物馆前排队等开门。
陆续有游客排在他们后面,九时正门打开了,一涌而入,李育台是识途老马,立刻带纪元走到暴君恐龙的骨骼架前。
雅正时常取笑他:“去自然历史博物馆看老朋友?”
育台对恐龙并无研究,但这一具骨骼不同,他第一次认为自己失恋,曾跑到它跟前来叹息。
现在,他要把这老朋友介绍给女儿。
纪元敬佩地问:“二亿五千万岁?”
“是。”
“哗,还有比这更古老的生物吗?”
“有,三亿年前的寒武纪,生物统是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