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年三十六,非常非常的英俊。”
“在一起十年?”周博士说。
“快十一年了。”我说。
周博士说:“他现在正当盛年。”
我微笑,“外表不差,他的生活习惯同嗜好却像是八十岁的老太公。”
“当年是家长安排的好事?”
“不,我自己爱上他的。”
“一个十六岁的女童怎么会结识中年大律师?”
我放下酒杯。
“他为我辩护。”
周博士又一次露出讶异的神色。
她脸色凝重,小心地处理这个关口。
她问:“要不要添多些威士忌?”
“不要了。”
她待我说下去。
“周博士,我把到这儿来视为一种享受,可惜时间方面太不理想,真怕起不了床,渐渐成为一种负担,可否设法方便我?”
她温柔地问:“你想怎么样?”
“让我晚上来,每星期两次,或是更多次。”
“晚上我有私生活。”
“那么一次,只一次。”
“好吧。”
我吁出一口气。
“每星期一你来我处晚饭,时间充沛一点,八至十。”她把地址给我。
我如释重负。
终于可以完全脱离白天。
“太纵容你了,完全不见阳光,对身体无益。”第二章健康算什么哩,直到你失去它。
那一日走的时候,也已属黄昏。
天下着潇潇雨。
我拉一拉外套襟,上车。
时时与自己说,做人不宜过分苛求,能够与社会脱节已是最大的福气。世界上一切事情与我无关,多么好,谁要与公众息息相关?开什么玩笑。人之所以要赚那么多钱,就是想用金钱划出一条肯定的界限,与公众离远远的,站在干地上,诚恳而善良地说:“群众的力量不容忽视。”
国维一直在金钱上满足我。
他从来不吝啬,其实他的收人,并不如外界想象中的好,有一阵市面旺,人们火气也旺,动不动打官司,他收人亦水涨船高。
那时他做得凶,玩也凶,几乎不用睡觉,夜夜笙歌,凌晨回来眠一眠,又赶到法庭,满城地走。
事业陷入低潮,空闲较多,他反而精神欠佳,工作真是男人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