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太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杯接一杯喝酒,看情形,这个习惯养成,也不止一朝一夕。
冯太太说:“他向我建议离婚,可怕,同支那人结婚已经够牺牲,被支那人抛弃更加不堪,我坚持不允,我到那邪恶的都会找他。”
“你——见过我母亲?”
“我们谈判过多次,她长得真美:大眼睛、蜜色光滑皮肤、细腰,她向我们要大量金钱。”
丘灵忍不住喊出来:“不,她不是那样的人。”
“对不起,不幸她重视金钱多过一切。”
丘灵颓然。
原来冯氏才是受害人。
“结果,她亲口同我说愿意离去,”冯太太说:“学谷的父亲出面调解,付出一笔费用,带我们回家。”
“自此之后,我们貌合神离,痛苦不堪地共同生活。”冯太太又喝多一杯雪梨酒。
“唯一好事是家父在唐人街地位越来越高,被英文报称为教父。”
丘灵想:这不就是她的祖父吗?
我恋恋不舍,一年后,再去找丘雯岚,她身边已经有一个女婴。”
丘灵要定定神才能问:“是我?”
“确是你。”
“你是我父亲?”
“她承认,要求生活费用。”
冯学谷陷入沉思。
记忆清晰如水晶,宛如昨日,他央求她:“至少,把孩子还给我。”
“不,”她说:“没有可能。”
“我们一起走到天涯海角,重头开始。”
丘雯岚耻笑他:“你看你多可笑,说着自己都不会相信的谎言,完全家足一条狗,不,我不会再与你一起生活,孩子完全属于我。”
这时,冯学谷喃喃说:“有些女子的性格,像蔓延生长的玫瑰,定不下来。”
丘灵问冯太太:“这些,你全知道?”
她轻轻答:“自那时开始,我倚赖酒精,一杯在手,烦恼全消,又可以活下去了,怪不得有人说:上帝创造万物,最好的是酒,戒过多次,就是去不掉。”
丘灵想,只要有冯太太说的一半那样好,我来做甚么呢,就把醉乡当家乡好了。
冯学谷说:“然后,我听见她入狱的消息。”
丘灵看着他,然后?好像不过是三数个月之后的事,不,当中整整十二年过去了,然后!
“我四出寻访你下落,毫无音讯。”
最终,是丘灵找上门来。
冯学谷问:“是她同你说起我?”
丘灵点点头。
“她还说甚么?”
丘灵站起来,“我都明白了。”
“她还说甚么?”
丘灵臭端仍然闻到辛辣的煤气味。
冯太太也问:“为什么救我俩?”
丘灵答:“任何人都会那样做。”
“你不是任何人。”
“现在你们对我来说,就像世上所有芸芸众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