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书至初中一辍学,无所事事,曾任化妆品推销员及百货公司售货员,十五岁到‘第一’工作,开始甚得妈妈生欢心,据旁的小姐说,后因与莉莉安周争夺男朋友而交恶。”
我摇摇头,用手托住头。
“陈太太,换句话说,现在住在你家中的这位王银女女士,背景复杂,你要切切当心。”
司徒律师看着我。我知道,“引狼入室”这四个字就在他嘴边。
我说:“这一切都不重要,我们想知道的是,小山是否与她有关系。”
“容我再调查。”李先生说。
司徒说:“你有什么事,随时跟我俩联络。同时我找了一个可靠的女佣照顾你,免得你有什么危险。”
我说:“人之出,性本善。”
李先生忽然笑了一笑。他不赞同。
我说:“一个女孩子,父亲失踪数年——”
“不是数年,他父亲自她出世后就不知所踪。”
“什么?她有妹妹才六岁!”
“每个妹妹都不是同一父亲所生。陈太太,外边有些人品流复杂到不能置信,你要当心这位王银女。”
我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可怜的女孩。对于银女我还有什么要求?
“大部分资料来自福利署的姜姑娘,姜姑娘手头上的个案对王银女的调查很清楚。”
“怎么会?”我说。
“她是失踪少女,她母亲去报过案。”李先生说。
“多么不负责的父母!”
那李先生平板的面孔又露出一丝笑容,似乎见怪不怪地说:“社会的错。”
我也忍不住笑了。
他们两个人告辞。
我进房去看银女,她正熟睡,买来的新衣撒了一地。
她是真睡还是假睡?有否窃听我们的对白?
我并不打算以贼那样防着她。我以不变应万变,她把我屋子拆掉都不要紧,至要紧的是她要把孩子生下来,我把这个目标认清楚,却好办事。
这四个多月的时间,说易过而不易过,只好见步行步,过一日算一日。
我坐在沙发上,时间总是会过,总会瓜熟蒂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凄凉地笑了。
若果我与陈小山有个孩子,何必伤这种脑筋?孩子……这些生在红尘中折堕的孩子,许多许多,都听天由命,如飞絮飘落,生命是一种漫无目的浪费。
司徒荐来的中年女佣准时来上工。她是一个伶俐壮健的中年妇人,黑裤白衣,看上去令人舒服。
什么都替我安排好了,我这一生充满因利乘便而发生的事,学业、事业、婚姻,从来不需要自己动脑筋,学校与家庭教育把我训练成模式里出来的淑女人才。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得控制我自己,依着轨道走到终点,不得出错。
小山的去世是第一个意外。
银女的出现是第二个意外。
我跟朱妈说:“看牢她。”
朱妈点点头。
我抓起手袋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