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人雄眼看着就要把他抓住,然而总是差了那么一分半毫:&ldo;许你当初杀我,不许我现在打你?&rdo;
阮平璋拎起袍襟,跑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ldo;那也不能怪我!谁知道你有后来的大运?我哪想到凭你那个干法也能当上督军?鸟择良木而栖,老子看不上你,你还有意见吗?&rdo;
说完这话,他忽觉后衣领一紧,却是已然落入了聂人雄的手中。
聂人雄从小和他一起混到大,嘴上从来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如今也不回骂,直接出拳把他打倒在地。一脚踩上他的肚子,聂人雄挥鞭就抽,鞭梢尖啸着往下落。阮平璋双手捂住了脸,就觉身上火烧火燎的疼。而那小花马鞭本是女子用来催马的小玩意儿,美则美矣,并不结实,不下几鞭便散碎开来。
聂人雄恨他当年不但带兵叛逃,而且开枪要杀自己。扔了马鞭弯下腰去,他拖起阮平璋继续拳打脚踢,阮平璋明知自己打不过他,干脆当街求饶。正是鼻青脸肿丢人现眼之际,小铃铛穿着高跟鞋从后方撵了上来。一见此情此景,她立刻明白过来。俯身脱下脚上一只皮鞋,她跟着凑上前去,用那鞋跟在阮平璋的脑袋上狠敲一阵。阮平璋被她打得很痛,挣扎着扭过头来:&ldo;哎呀我操,你谁啊?&rdo;
小铃铛俯身穿上了鞋,然后大声答道:&ldo;我是小铃铛!&rdo;
阮平璋终于是熬不住打了,纵身一扑抱住了聂人雄的腰,带着哭腔喊道:&ldo;大哥,想我十二岁那年就认识了你,吃一个饼子我给你掰一半,吃一口肉我给你留半口,你受了枪伤没有人管,是我背着你去县城找大夫……我的确是对你开了枪,可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当时不是气糊涂了吗?&rdo;
聂人雄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一脚把他蹬出老远:&ldo;你少和我扯淡!&rdo;
然后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骂起,幸而打足一顿,出够了气,便是伸手拉过小铃铛,转身扬长而去。
第25章
阮平璋在胡同口下了人力车,付过钱后迈步前行。这是一条很规矩体面的大胡同,两边都是方方正正的好房子,他数着门牌号向前慢慢走,没走出多远就不数了,因为看到了前方一户宅门前的卫兵。
停下脚步歇了歇腿,他提起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最后停在卫兵面前,他客客气气的说道:&ldo;劳驾,我是聂督军的老兄弟,今日特来拜访。&rdo;
卫兵都是从热河新调过来的,并不认识他。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之后,其中一人答道:&ldo;你等着啊!&rdo;然后转身跑入门内。
不过片刻的工夫,杜副官双手戴着军帽走了出来,迎面看到长衫飘然的阮平璋,当即就目瞪口呆的&ldo;哟&rdo;了一声,随即转身也往回跑。阮平璋一把抓住他的衣袖:&ldo;杜希贤,你哪里逃?快点把我带进去!&rdo;
杜副官不得脱身,看着他左右为难:&ldo;这个……那个……阮参谋长,许久未见,没想到您还活着……&rdo;
阮平璋听了他这番妙语,气得骂道:&ldo;放你娘的屁!你不见我,我就死了?&rdo;
杜副官受了他的推搡,身不由己的迈步跨过门槛:&ldo;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rdo;
话未说完,他抬头看到了从后院走出来的聂人雄。
聂人雄正在家中避暑消夏。双手托着长长一瓣冰镇西瓜,他站在廊下石阶上,一边抬眼盯着阮平璋,一边低头啃了一口西瓜。三嚼两嚼的吐出几粒黒籽,他气色不善的开口问道:&ldo;你怎么来了?&rdo;
阮平璋穿着一件白秋罗长衫,头发利落,脸也白净,就是面颊上带着几处红伤,正是聂人雄昨日的成绩。对着聂人雄点头一笑,他厚着脸皮说道:&ldo;我来瞧瞧你。&rdo;
聂人雄低头又咬一口西瓜,随即答道:&ldo;好马不吃回头糙,滚蛋!&rdo;
阮平璋背过一只手去,风度翩翩的答道:&ldo;你就当兄弟是头驴好了。&rdo;
聂人雄向前迈步,慢慢踱到他的面前:&ldo;怎么着?在何致美那里混得不如意?&rdo;
阮平璋一派和气的答道:&ldo;倒是有吃有喝,就是闲散着没差事。&rdo;
聂人雄咬下一口西瓜,不置可否的慢慢咀嚼,然后&ldo;噗&rdo;的一声,连瓤带籽吐了他一脸。他闭着眼睛向后一躲,长衫前襟早已染上红色汁水。抬起袖子一抹头脸,他后退一步急道:&ldo;你他娘的‐‐有话说话行不行?&rdo;
聂人雄冷着脸,把手中西瓜用力向下一掼。转身就近进入厢房,片刻过后他出了来,将一把左轮手枪扔到阮平璋面前:&ldo;先把这关过了,否则你没资格对我说话!&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