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从2月4日洪述祖致应夔丞函我们就可以看出,洪述祖早就试图将赵秉钧、程经世排除在外,以便他和应夔丞进行某种密谋。当时洪、应正与赵秉钧、袁世凯谋划构陷&ldo;孙黄宋&rdo;之事,洪在该函中写道:&ldo;望弟以后用&lso;川密&rso;与兄,不必再用&lso;应密&rso;,缘(经)程君之手,即多一人也,且智老处手续不甚机密。&rdo;洪述祖别号&ldo;观川居士&rdo;,&ldo;川密&rdo;为其自用密电码,由此可以看出洪述祖早就居心叵测。
这就是说,赵秉钧所说洪述祖借去&ldo;应密电本&rdo;而未缴还应当是实情。不过洪述祖&ldo;借&rdo;的理由‐‐&ldo;谓得应秘电,请假秘电本一用&rdo;,很可能也是其编造,用以欺骗赵秉钧的。首先,应夔丞以&ldo;应密&rdo;致电洪述祖,与赵秉钧要求其&ldo;以后有电直寄国务院赵&rdo;不符。其次,应夔丞手中早已有&ldo;川密电本&rdo;,他要给洪发密电,何以不用&ldo;川密&rdo;,而用&ldo;应密&rdo;?他明知洪述祖手中并无&ldo;应密电本&rdo;,何以仍要违背赵秉钧的指示,用&ldo;应密&rdo;发电给洪?可见,洪对赵&ldo;谓得应秘电&rdo;,不过是谎言,目的是要将&ldo;应密电本&rdo;搞到手,以便进行接下来的诡谋。他借而不还,就是因为他要利用&ldo;应密电本&rdo;;而赵秉钧借而不取,则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被动卷入构陷&ldo;孙黄宋&rdo;阴谋当中的,而且以他丰富的官场经验和警察工作阅历,不难判断出,这不过是洪、应借机骗钱的把戏,因此,洪述祖来借&ldo;应密电本&rdo;,他正好借机退出。只是他没有料到,洪、应二人接下来会利用&ldo;应密电本&rdo;,演出杀宋惨剧,从而使他陷入更大的嫌疑当中。
但问题是,应夔丞也为洪述祖所骗,始终以为杀宋是中央的意思。应之所以信洪,与洪的特殊身份和过往的表现有关,&ldo;超然百姓姚之鹤&rdo;有段话讲得最有说服力。他说:
盖洪犯之所以取信于应犯者,其资格则内务部秘书长也,其历来函电则均称奉有命令也,即此已足坚应犯之信心矣。而又况介绍赴京谒总统、叩总理,代为谋干一切,悉有事实为之证明。此洪犯之所以驱策应犯者在是,而应犯之所以甘为洪犯鹰犬者,信洪犯并信洪犯之确能直接政府也。[166]
正因为应夔丞相信杀宋是中央的意思,因此他在向洪述祖发电汇报刺宋情况时,屡屡使用了&ldo;乞转呈&rdo;等字样。如3月14日电:&ldo;梁山匪魁,顷又四处扰乱,危险实甚,已发紧急命令,设法剿捕,乞转呈候示。&rdo;[167]3月21日凌晨电:&ldo;廿四十分钟所发急令已达到,请先呈报。&rdo;[168]3月21日上午电:&ldo;匪魁已灭,我军一无伤亡,堪慰。望转呈。&rdo;[169]这样一来,国民党人便认定袁、赵为幕后主使。
对此,赵秉钧在宋教仁被刺后一再否认洪述祖曾经呈阅相关电报。当《新纪元报》记者问他:&ldo;洪、应来往函电,君一无所知否?&rdo;赵秉钧答道:
余以菲才,总揽国务,绠短汲深,日苦不给,安有余力,问此闲事。假令果预其事,则洪、应电中必将鄙人意见拦入,何以应与洪电中有&ldo;请转呈&rdo;字样,而洪与应电中绝无一语涉及。如果呈阅,彼岂无言。此中消息,明眼人自能知之。余以暮年当此重负,如何能堪。脱非总统公谊私情,余早挂冠在野。余既求去不能,顾反冒死力争,天下宁有是理。且余所辖内务中不乏异才,余如果欲杀宋,何至烦及素不相识之应夔丞,为此疏略卑劣之暗杀事耶?诸君明达,定能辨别。余伤好友,即微牵涉及余,余亦将澈底穷追,以慰逝者在天之灵,况与余有密切之关系耶![170]
紧接着在致北京《民立报》记者函中,赵秉钧再次否认洪述祖曾经呈阅应夔丞来电,其言道:
鄙人任国务总理又兼内务部总长,两处秘书不下十人,其余属官更不知凡几,人才之高下贤否,势不能烛察无遗。但使于行政上无违法实迹,用人之责任已尽;若必于个人行为逐件监督,不惟无此能力,亦实无此余闲。即如洪与应来往电文,洪既未经呈阅,安能逆亿所言何事,是否招摇,是否隐射,事前安能预知。况洪与应本系世交,函电往还亦非他人所能制止,此理甚明,固无辩论之价值也。[171]
袁世凯也为赵秉钧辩护说:
察核原电(指4月25日程德全、应德闳撮要宣布证据&ldo;有电&rdo;‐‐引者),仅有该总理交应夔丞国务院&ldo;应密电码&rdo;一本,系属奉差人员恒有之事,且函嘱其&ldo;有电直寄国务院&rdo;,尤见事属因公,无可指摘。至洪述祖私用密电哄诱应夔丞,别有诡秘不法行为,实非长官所及料,虽疏于觉察,未能辞咎,惟对于此案之关系该总理,并无只字证据。如因洪述祖系内务部秘书,即谓由该长官主使,将属员杀人犯罪,皆可连坐长官,古今中外,无此法律。且原案未经法庭审判,遽先臆断某某为主犯,苟稍谙法律者,决不为此不根之言。[172]
以上辩解是就洪、应往来所有密电是否曾向赵秉钧呈报统括而言的,赵秉钧一概予以否认,袁亦为赵辩护。但具体来看,2月22日前之&ldo;应密&rdo;电报,特别是关于对付欢迎国会团、操弄宪法起草和阴谋构陷&ldo;孙黄宋&rdo;的电报,要么由应夔丞直寄国务院,要么由洪述祖面呈袁世凯,袁、赵均已看到,确凿无疑。2月22日以后,由于&ldo;应密电本&rdo;已被洪述祖以欺骗手段从赵秉钧手中获得,且洪述祖极力防止应夔丞通电于赵,因此赵不可能知悉洪、应接下来利用&ldo;应密&rdo;策划杀宋之事。除非洪真的如应夔丞所请向赵&ldo;转呈&rdo;,但这是不可能之事,一则洪虽为赵之秘书,却非赵之私人,二人关系并不融洽,洪不可能将杀宋这样的机密事情透露于赵;二则赵属国民党籍,与宋关系甚为融洽,构陷&ldo;孙黄宋&rdo;之事赵尚因非其本意而中途退出,又岂肯变本加厉,将宋杀害?洪若向赵呈报,无异于泄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