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年里,哭叫声、殴打声与咒骂声没有一天停止过。终于,最后小罗洛不再有那些女孩的习气,而完全像变了个人,变成了男孩。他的父亲当然极为高兴,感谢上苍帮他找回了一个正常的儿子,却不知道,罗洛的杀戮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ldo;这样看来,第一个被罗洛杀死的并不是莎莎,而是他内心深处的&lso;莉莉&rso;。&rdo;他放下笔记本,轻声叹息着。
思忖良久,他再次拿起笔记,对下面的内容继续分析着。
经历过那短短的半年后,也许是母亲家族中的遗传病所致,罗洛失去了所有关于他十岁前的记忆。他不再记得他曾经是个女孩,也不再记得他母亲死时的那天午后,更不记得那暗无天日、噩梦般的半年……
但是,他真的就此将&ldo;莉莉&rdo;杀死了吗?
那半年时光消去了他身为&ldo;莉莉&rdo;的记忆,但却没有完全消去他脑海深处,那些与他母亲度过的美好时光。他记得母亲对他的疼爱,于是他强烈的产生了一种也想去照顾他人的心态,就像他母亲当初对他所做的一样。
他无法忘怀身为&ldo;莉莉&rdo;时的那段快乐时光‐‐尽管他已认知到性别之分,不再记得他就是&ldo;莉莉&rdo;。但&ldo;莉莉&rdo;与&ldo;记忆中的美好&rdo;这两者已在他的认知中密不可分,所以他不断找寻与&ldo;莉莉&rdo;‐‐其实是与他自己‐‐相像的女孩,对她们做当初母亲同样对他做的事‐‐照顾与自己相像的孩子而达到某种自我满足。只是这次,被照顾的那一方根本毫不知情。
如果说&ldo;莉莉&rdo;是罗洛的母亲一手造成的,那么后来的那个冷酷、完美主义、暴君般的罗洛就是他的父亲所造就的。他的人生被一分为二,一半属于母亲,而另一半则属于父亲,但这两者加起来却没有让他的人生变得完满,反而更加支离破碎。
他缓缓合上了笔记……
几天之后,陈林枫从繁华的大上海搬到了乡下。他改了行,不再为人看病,而是教乡下的孩童弹奏钢琴。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是为了怀念那个人吧!
这天,当他经过一家旧书行时,一本童话绘本吸引住他的目光,于是他将它拿起来翻了一下。
那本书的名字叫《斑衣吹笛人》,他随手翻到最后几页,上面画着一轮明月,还有黑漆漆的夜色跟黑压压的山头,一列长长的孩童队伍往山的方向前进,前头则是一个身穿彩衣,吹着笛子的男人‐‐在漆黑的背景中,他仿佛闪烁着光辉,而在道路尽头等待他们的,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
他看了一眼上面写的文字:
笛声飘扬着,每一家的小孩都跟着笛声跑到路上,跟在吹笛人的身后。他一边吹着笛子,一边往山上走去,所有的孩子跟在他身后,走着走着,月光渐渐被云挡住,吹笛人和孩子们愈走愈远,最后全都消失在山里……
这是一个许多人都很熟悉的童话,但他此时看到这段故事,却格外的有所感触。
罗洛就像那个身披彩衣的吹笛者,他吹奏着美妙的笛声,将那些小女孩一个个带走,从此她们便消失在这个世上,再也没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而彩衣的吹笛人不但带走了孩子们,也带走了他自己的行踪,他们全都消失在那个黑压压的山洞之中,而山洞通往何处,没有人知道。
当然,现实不像童话故事那样浪漫,也不像童话故事那样不负责任,罗洛带走的那些女孩,她们的尸体都在罗公馆的花园中被找到。而蕾蕾是那个差点进入山洞的小孩,那么吹笛者‐‐罗洛本人去了哪里呢?他去了哪个属于他的山洞呢?
他真的死了吗?
没有人知道。
陈林枫将书放回原处,然后转身离开。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走在乡间的路上,微笑着与擦身而过的人们打招呼,他看起来是那样的和蔼可亲。淳朴的乡下人也对这位来自大都市的陈先生格外地尊敬,微笑之余,还会弯腰行礼。
回到家中,他将大衣脱下,挂在衣架上,然后走到角落处,用力推开那只硕大的柜子,露出后面墙壁上的小门‐‐那是一间密室。他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黑漆漆的小房间,完全仿照罗公馆阁楼的布局,只是原本挂着莉莉画像的地方,此刻挂着一面四周镶有华丽铜框的镜子。镜子的下面,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木盒,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黑黝黝的光泽。
他蹲在木盒前,嘴角诡异地抽搐了一下,然后从口袋中取出一只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那是一些栀子花瓣,他将这些花瓣撕碎,抛撒在木盒的周围,浓郁的花香立刻溢满了室内。他尽情地呼吸着,表情神圣。
然后他将覆盖着花瓣的木盒打开,同时大口地喘息起来。
他颤抖着从木盒中取出了一条紫红色的发带,那是他曾经送给拉拉的礼物。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浑身也像电击一样颤抖着,他把那条紫红色的发带放在鼻子前使劲地呼吸起来,同时他的口水也流出来了。接着,他把那条发带放进了嘴里,用力咀嚼着,嘴角溢满了白色的泡沫……他颓然地坐在地上,双手抱住头,低声抽泣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