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变成这样后‐‐是叫卧床不起吧?&rdo;
&ldo;哦。&rdo;东条淳子望着白衣女人问道,&ldo;有多长时间了?&rdo;
&ldo;最早躺倒是在刚过年的时候,然后就住院了。&rdo;那人扳着手指算了算,&ldo;三个月了。&rdo;
&ldo;是啊,从三月份开始的嘛。&rdo;东条淳子看着拓实点了点头。拓实心下暗道,就算她死了,自己也不要说什么同情的话。
&ldo;幸亏是在这个家里啊。&rdo;
&ldo;你是说……&rdo;
&ldo;一般的家庭哪有条件这么看护呢?既没有能让病人长期静养的房间,也雇不起专人护理。所以,怎么说来着?叫不幸中的万幸,还是有钱好啊。&rdo;
想发火你就发吧‐‐拓实盯着东条淳子。然而,她眨了几下眼睛,却轻轻地点了点头。&ldo;或许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从本质上说,能做到这样,也多亏了母亲的本事啊。&rdo;
拓实皱起了眉头,他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淳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接着说道:&ldo;拓实先生,你以为母亲嫁到老字号的和式糕点店享福来了,对吧?你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母亲来的时候,我们正面临破产、债台高筑,招牌也快保不住了。想降低成本,可事关品牌,不能以次充好。再说,那些自尊心极强的老师傅也不答应,真是随时都有倒闭的可能。我们家里的境况相当窘迫。可这些事父亲在母亲面前提都没提,只是一味地虚张声势,赢取年轻的继室。可以说母亲是被骗来的。从小娇生惯养的父亲根本没有挽救店铺和家庭的才能,就像茫然地看着船下沉一样。&rdo;
&ldo;相比是奶……须美子夫人挽救了这一切。&rdo;时生插嘴道。
东条淳子点点头。
&ldo;那时我已经十岁了,记得很清楚。母亲只在一开始觉得有些吃惊,但似乎很快地就调整了心态。她从紧缩伙食开销着手,然后又节约杂费、煤电费。父亲从不知道节约,当时对此相当抵触。不久,母亲更做起了家庭副业,尽力贴补家用。这时,她遭到店员的攻击,说老板娘做家庭副业,令老字号颜面扫地。于是,母亲就到店里去帮工,从粗活开始,一直做到掌柜的助手,慢慢了解店里的情况后,她出了不少点子,改变原料的采购方法,又在宣传上下功夫。估计她本就有经商的天分,是个能想出少投入、多产出的方法的专家。当然,她不光动脑筋,也身体力行。她创出的新式点心有很多至今仍很畅销。一些刚开始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店员,渐渐地也挺她的话了。从那时起,春庵起死回生了。&rdo;
拓实怀着复杂的心情听着东条淳子的叙述。原来须美子就是在这种状况下给宫本家寄拓实的抚养费的。这个事实令他诧异,可一种绝不感谢的念头在他心中筑起了屏障。
&ldo;对令尊而言,再婚是完全正确的。&rdo;时生说。
东条淳子嫣然一笑。&ldo;正是。父亲一无所长,一声最大的功绩就在于此。&rdo;
&ldo;真是个伟大的女子。&rdo;
&ldo;因此,&rdo;她看着拓实说道,&ldo;我们为母亲做这些事,都是理所当然的。这位吉江大婶,&rdo;她看了一眼白衣女人,&ldo;根本不是什么护士。她原来在店里干活,母亲成了这样,她自愿提出一定要来照顾。&rdo;
&ldo;夫人对我的照应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rdo;吉江的话中包含着由衷的感情。
拓实低下头看着榻榻米。这些话他都不想听。人人都在赞扬须美子,可她对自己来说是可恨的女人,这一点不会改变。
&ldo;我服了。真是杰作啊。&rdo;
说了这一句,他立刻感觉到大家都要开口询问。
&ldo;难道不是吗?我就是因贫穷才被扔掉的,随后在毫不相干的家庭里被养大,最后一无所有。扔掉我的人却为别人的贫困而拼命,因拼命工作而受人感激,被当成救命菩萨一样。扔掉婴儿的女人被当成了菩萨。&rdo;他想扮个笑脸,又觉得脸颊有些僵硬,但仍不愿罢休,&ldo;真是个笑话,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rdo;
东条淳子吸了口气,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
&ldo;啊,夫人。&rdo;吉江小声叫了起来。
东条须美子脸上的肌肉微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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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妈妈。&rdo;东条淳子喊道。
须美子睁开眼睛眨了眨,扭了扭脖子,像是要找什么东西。
&ldo;妈妈,你知道吗?拓实先生来看你了。他就在这里。&rdo;
须美子的视线迟疑了一会儿,落在拓实脸上。拓实咬紧牙关承受着她的目光。
她牵动着消瘦的脸,张开嘴唇,漏出气息,像是要说些什么,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ldo;啊?你说什么?&rdo;
东条淳子把脸凑近须美子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