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满老榆树的藤蔓突然间变得鲜艳夺目,浓郁的绿在金色的阳光里酝酿,像是要滴下来,细细风声一阵阵拂过耳畔,那双眼仿佛并没有失明,还在看着他。
犬妖别过脸,端起一直未沾唇的茶杯,浅尝一口。
“嗯,对。”他答得利落。
对面的肃霜满脸惊喜:“真的?可我是瞎说的。”
她那双略带狭长的眼瞪圆的时候有万分无辜,此时笑得眯起,便有说不出的俏皮。
像是有什么极柔软的东西在神魂深处轻轻点了一下,酥麻,微痒,却欲罢不能,犬妖反而骤然生出一丝警惕——不该在这里虚耗光阴,他还有最紧要的事没做。
他不再去看肃霜,放下茶杯正要起身,忽听她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好问题,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犬妖道:“我没有名字。”
肃霜诧异道:“怎么会没有名字?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无事闲聊的行径显然不为犬妖所喜,他的语气冷淡下去:“有事往来才需要称呼,你我并无事往来,此间事暂了,三个月后我再拜访帝君。”
他向来不拖泥带水,说走就要走,肃霜急道:“等一下!关于水玉……”
“我会找回来。”犬妖身形一晃,重新落回石阶,“水玉丢失与你没有干系,不必放在心上,告辞。”
本就是他自己把水玉交出去的,原先只想避免引来更厉害的妖出手抢夺,既然起了变数,那解决这个变数就是他应负的责任。
细细风声又带来肃霜的声音,似乎提到什么妖族,犬妖没有听完,迳自离开了洞天。
在这世间他从来都是孑然一身,没有名字,不掺和际遇因缘,如果那天在山路上没有寻肃霜问路,事情的发展必然简单得多。
犬妖自己都说不好为何那天会主动搭话,只是望见了她的身影,下意识就这么做了,遇着她满嘴鬼话,他也下意识陪她胡闹,无比自然,仿佛理所应当,现在回想,着实有点荒谬。
不过是一根柔丝般朝他递过来的友善缘分,没什么大不了,他也不需要。
酉时末,下了大半天的雨终于停了,藏身枝叶后假寐的犬妖睁开眼,无声无息拨开滴水的树叶,望向不远处的妖府。
那天肃霜的话他没听完,但他知道,她是想提盘踞萧陵山中的妖族。
萧陵山距离下界王城不算远,无论山神还是天界巡逻官,都比其他偏僻地方要尽责得多,故而从未出过什么妖乱,但没有妖乱不意味着没有妖,萧陵山偏偏就有几个厉害妖族盘踞,敢趁机潜入帝君洞天偷走水玉,多半是他们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