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听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俞佩玉馀悸犹在,仍不自觉地闪身掠到假山後,只见几个人谈谈说说,走了过来,其中一人笑道:&ldo;江湖传言,将这&ldo;杀人庄&rdo;说得那般神秘,简直好像是魔宫地狱似的,今日看来倒也普通得很。&rdo;
另一人道:&ldo;你不想来杀人,也不会被杀,只不过是来吊丧的,&ldo;杀人庄&rdo;在你眼中看来,自然普通得很。&rdo;
第叁人笑道:&ldo;其实我来吊丧是假,想来见识见识这&ldo;杀人庄&rdo;倒是真的,若不乘这机会来,我走进&ldo;杀人庄&rdo;,还想活着走出去麽?&rdo;
几个人谈笑而过,俞佩玉心念一动,也跟了过去。
还未走到正厅前,便已瞧见前面挤着一大群人,俞佩玉被挤在人丛里,简直什麽也瞧不见。
只听一人道:&ldo;他死的虽不光荣,但丧事倒风光得很。&rdo;
另一人道:&ldo;这还不是瞧他爹爹的面子。&rdo;
俞佩玉忍不住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含笑道:&ldo;各位吊祭的,却不知是那一路的英雄?&rdo;
那人皱着眉回过头来,满脸不耐烦的神色,但瞧了俞佩玉一眼後,面上竟立刻露出了笑容,道:&ldo;兄台原来还不知道,咱们此刻吊祭的,正是当今武林盟主之子俞佩玉。
&rdo;
俞佩玉怔了怔,苦笑道:&ldo;原来是他。&rdo;
那人一挑大拇指,赞道:&ldo;俞放鹤究竟不愧为武林盟主,他儿子死了,他非但毫不追究,还说:&ldo;这不肖子若是活着,我也要为世人除害,但他既已死了,我念在父子之情,少不得要来吊祭於他&rdo;,他如此仁义,江湖中谁不相敬,是以那俞佩玉活着时虽不光荣,死後倒风光得很。&rdo;
另一人笑道:&ldo;兄台瞧来眼生得很,不知高姓大名?&rdo;
俞佩玉淡淡笑了笑,道:&ldo;在下俞佩玉。&rdo;
那人当真吓了一跳,但瞬即失笑道:&ldo;江湖中同名同姓的人,可倒真有不少,只是瞧兄台的人品风采,又比那俞佩玉高明多了。&rdo;
俞佩玉微笑道:&ldo;只怕也未必高明多少。&rdo;
说话间,人丛突然两边分开,一个风尘绝代的美妇人,在无数双眼睛的凝注下,神态自若地走了过来。
俞佩玉认得她正是那名震天下的海棠夫人。
只见她手挽着一个少女,身穿黑衣面蒙乌纱,虽然瞧不出她的神色,却可听到一阵阵轻微啜泣声,自乌纱中传了出来。
俞佩玉瞧不着她的面目,已知道她是谁了,他心头一紧,全身都似已麻木,竟不觉瞧得痴了。
海棠夫人若有意,若无意,含笑瞟了他一眼,那少女却始终低垂着头,独自啜泣,谁也不瞧。
海棠夫人这眼波一瞬间虽有风情万种,俞佩玉却也茫然不觉,他眼中除了这少女外,也再也瞧不见别的。
只听群雄窃窃私语。
有人道:&ldo;这位姑娘据说就是俞佩玉未过门的妻子,她方才在他灵前,不但哭晕了叁次,而且还将一头有丝,生生剪了下来。&rdo;
俞佩玉只觉心头一阵刺痛,几乎忍不住要冲过去,告诉她自己还没有死,叫她莫要伤但是,这时海棠夫人与林黛羽已走过去了,俞佩玉终於也将那满心伤痛,咬牙忍住,只听又有人叹息道:&ldo;俞佩玉有这样的父亲,又有这标致的妻子,若是好自为之,谁不羡慕?只可惜他自己偏偏不争气……&rdo;
纷纷议论间,突听一人大声道:&ldo;俞佩玉是我的朋友,他生前是好是歹,不去管他,但他死後若有人谈论他的是非,被我听到,却放不过他。&rdo;
喝声中,一人大步走了过来,满面俱是悲愤之色,分开人丛,昂然而去,是那义气当先的好汉红莲花。
俞佩玉眼瞧着自己的未婚妻子和生死至交从自己面前走过去,竟不敢相认这岂非是世上最令人断肠的时刻,他纵然勉强忍住,也不觉已热泪盈眶。
幸好这时谁也不会去留意他神色的变化,只因当今天下最受人注意的人物天下武林盟主俞放鹤已走了过来。
他虽然也是满脸伤痛之色,跟在他身後的一群人,步履也俱都十分沉重,只差没有流下泪来。
俞佩玉瞧见此人,但觉心胸俱裂,但此时此刻,他心中无论是悲伤是愤怒,也全都得忍住。
人丛渐渐散了,每个人走过时,都忍不住要多瞧他两眼,似乎都在惊异着世上怎会有这样的美少年。
俞佩玉茫然木立了许久,突然瞧见了姬葬花的脸,也正在瞧他嘻嘻的笑,这张脸看来虽是那麽天真而无辜,但此刻俞佩玉却只觉比毒蛇还要可怖,他正想远远走开,谁知姬葬花竟向他走了过来。
俞佩玉心头不觉一寒:&ldo;难道他已认出了我?&rdo;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既不能转身狂奔,只有站在那里等着。
姬葬花竟笔直走到他面前,抱拳笑道:&ldo;这位兄台好出众的品貌,在下好生倾慕,不知兄台可否能让在下稍尽地主之谊,到庄里略用两杯水酒。&rdo;
他言语诚恳,笑容温柔,看来正是盛意拳拳,令人难却,若是换了别人,必定坦然无疑,随他去了。
但在俞佩玉眼中,这温柔的容貌,正无异魔鬼的面具,他话说得越动听,居心越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