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许多多的汽车司机用他们切身的感受,说出了这样一句形象而深刻的话:&ldo;这里的公路是朝鲜妇女们用头顶出来的!&rdo;
开始走的那些晚上,同志们的情绪十分高涨,对于朝鲜战场的夜晚,一切都感到新奇。但是,天天晚上这样走,天气寒冷,白天又找不到暖和的屋子休息,大多都蹲在山沟里分散隐蔽;为了防空,背包也不敢打开,找个地方铺上点树枝和枯草,穿着大衣一倒下就睡着了。到后来,大家寻找部队的心情越来越焦急了。许多同志脚上打起了水泡,有的人脚肿起来了,还是咬紧牙关跟着走啊!因为,越走越接近敌占区,谁也不敢掉队。每个人的心里都在盼望着:尽快找到部队,回到自己所在的单位去!
许多文工团员、宣传队员和文化教员都是从学校参军的知识分子。他们一踏上抗美援朝战争的征途就受到了如此严峻的考验:离开大部队在异国单独行动,困难越来越多,生活越来越艰苦,环境越来越恶劣,每天行军九十里路,脚打泡了坚持走,到了宿营地还有公差勤务,剩下的时间什么也不想干,什么也不能干,必须抓紧时间睡觉。如果觉没有睡好,第二天晚上行军就要边走边打瞌睡了。女同志比男同志还多一些困难。没有了卫生纸,她们就把棉大衣里面的棉花扯出来用。行军途中哪有条件洗头、洗澡和洗衣服,每个人身上都长满了虱子,他们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ldo;革命虫&rdo;。一一七师只有16岁的宣传队员龙慧把身上穿的一件毛衣翻开一看,虱子虮子密密麻麻一个挨一个,把她吓坏了,她不得不把它扔掉了。她想:若不是为了轻装行军早日赶到部队去,真想用瓶子将这些&ldo;革命虫&rdo;带回祖国作个纪念!
有一天晚上行军,他们登上一座很高的山。山上满是积雪,小道又窄又滑,能见度很差。美国飞机打着的树还在燃烧,火光映照着他们这支志愿军归队团艰难的行进队伍。只见,那个年龄最小的女战士龙慧,又饿又渴又累,眼看要昏倒在雪地里,宣传队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帮助她背背包。黄汝芹从自己挎包里掏出一把炒面塞到她嘴里,又从地上抓起一把积雪,叫她就着炒面咽下去。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还是坚持着走到了宿营地。
这天夜行军,归队团来到一条江的面前,江面结着一层薄薄的冰。朱品先命令大家:涉水渡江!一一七师宣传队先让一位男同志下去试试水深。大家一看,没腰深的水浸湿了他的棉衣。宣传队长王力业叫高个子的男同志们护送女同志渡江。女同志这时也顾不得难为情了,脱掉棉衣棉裤,顶在头上,只穿着裤衩,一个个牵着手,大家一遍又一遍重复地齐声喊着:&ldo;抗美援朝,吃苦耐劳!抗美援朝,吃苦耐劳!&rdo;
龙慧这个女孩子,胸部以下全湿了。两条腿冻得僵硬麻木了,全身直打哆嗦。她为了跟上队伍,没有时间换下湿透的内衣挪动着艰难的脚步,慢慢地走着,走了一段路才觉得腰暖和一点。本来,过河过江对于她这个在我国南方长大的女孩来说,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在这千里冰封的异国战场,在寒风凛冽和冰冷刺骨的江水中脱衣涉水,没有为了朝鲜和祖国人民而战的坚强意志,没有吃大苦耐大劳的革命精神,是根本做不到的。
有一次,自行车队进入了山区。吴瑛这个女宣传队员脚踩失控,连人带车摔到山坡下面去了。
&ldo;来人呀!吴瑛出事了。她的自行车女伴潘仲茗发出尖细的嗓音。
傅明俊和其他自行车男伴抢着下山去救吴瑛,幸运得很,她只是手脚和身上擦破点皮,车子没有摔坏。
每天晚上出发前,刘奇炎拿着一张朝鲜地图向各中队宣布当晚的行军序列:哪个中队是前卫,哪个中队是后卫,今天晚上预定走多少里路,沿途经过什么地方,注意哪些事项……
过了成川,美国飞机更加猖狂了。归队团长长的行军行列,每晚至少遇到空袭两次,因此就有两次大的疏散隐蔽。每次,朱品先和刘奇炎都跑前跑后,看看有没有同志负伤?督促检查各中队清点人数,不要落掉任何一个同志……
有一次,归队团的同志们在清川江边看到一个十分感人的场面:江水中铺设的石头道路是专供来来往往志愿军和人民军汽车过江的。可是,敌机把石头道路炸坏了。敌人侦察机扔下的照明弹挂在半空中,把江水照得清清楚楚。大家看见,许多朝鲜老大爷用背篓背着石头,朝鲜妇女用头顶着石头,站在江水中抢修被炸坏的石头道路。他们当中几乎没有一个人抬头看看:美国飞机是否临空来轰炸和扫射他们。
同志们看到这些,脚下迈出的步子更加踏实了,心里抱着不到长城非好汉的信心更加坚定了……
太阳刚刚落到山那边去的时候,队伍又出发了。大家拉开距离,迎着风雪用不快不慢的速度向前走着,大头鞋踩在草地上,发出很有节奏的唰唰声响。
今晚的风雪比以往哪一天都大。雪像针刺一样落在人们的脸上,钻进人们的脖子里。迎面开来的汽车打开了车灯,雪花在光亮中飞舞,白色的强烈光亮照得人的眼睛睁不开,雪花打在人的眼睛上照样也睁不开。可是,同志们都在一声不响地走着。
&ldo;向后传,跟上!跟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