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扯扯阿竹,阿竹毕恭毕敬朝着坟磕了个头。
其实上香上坟只是一种活人寄托思念之情的法子罢了,但习俗一向如此,在坟头说说话,就好像土里的人还在世一般。
她跟阿竹说,她从小就被师父捡来,跟着他在山中生活了十六年,从小到大都是跟在师父后头采药、炮制,读书写字,学习医术,他们一直住在山上。
她师父确实不是个好人,两人也有争执的时候,譬如她七岁那年,他们到镇上出药材,途中碰到一群孩子在用石头砸玩一只脏兮兮的小奶狗,它被砸得腿都瘸了,身上的毛被半干不干的血黏糊在一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叫声尖细微弱。
她跑上前凶狠地推开他们,将狗护在怀里。她冲出去孩子的包围圈,央求师父快救它,但他却只淡淡地瞥了一眼,说了句“畜生”,便不许她管。
那次是她闹得最凶的一次,最终师父被她缠得不耐烦,丢了一句“要救便自己救”便走了。
七岁的她只懂药理知识,抱着狗挨个药铺去央求,可是她人小又没银子,大人都把她轰出来了。
她没法子,只能颤抖着手抹去脸上的眼泪,自己跑去山里刨了药,于是乎,那狗就成了她第一个治病的对象。
就这样一人一狗在山里的草棚里窝了一夜。小狗的伤一天天好起来了,她每天都偷偷往草棚里跑给它换药,在师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它就在小院外的柴火棚里安家了。
后来它有了个名字,叫大黄。
师父说救人不救已,佛都不来渡他他又何必渡人,把浪费在救人上的这点时间花在研习医术上面,他的医术不知要精进多少。
所以他从不救人,也一直以自己参透了这个真理为荣。
她觉得师父没有朋友也是因为他这种性格造成的,都死了两年了,也没见人来看过他,活了一辈子,也没见着他有半个朋友。
等等,她突然想起来了!很小的时候,他曾带她去拜访过一个女人。
已经记不清当时去干什么了,只记得那是个下雪天,他们舟车劳顿了数日,在大雪飞扬中进了那座奇怪的吊脚楼。
那是个风韵犹存的帷帽女子,眉目有神,体态丰腴。她曾经一度以为是师父的老相好,但他们一见面就吵了起来,把坐在门口看鸟雀的她都吓住了。
也就这么一次,回到山中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她,更别说其他人了。
心中哀叹师父的人缘,她心里想想都替他难过。
“师父,在下面莫要再嘴臭了,朋友还是得交的。”她用手挡风,用火折子点燃蜡烛,摆在石碑两边。
“你看看今天我给你带了什么,是你最中意的兔肉芥菜青团!”她接过阿竹递来的竹篮子,把六只滚圆的青团子拿出来摆在坟前。
六个小巧的青团上都点了红,那是区分豆沙馅儿和肉馅儿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