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不知晓,阿竹脸上,是与她截然不同的忧愁。
兴许,他们已经来了……
他没想到,他们会来得如此之快。
半夜,他耳朵一动,猛然睁开眼,神情冷厉地望着一个方位。
来了。
他知道阿妩的师父在院落周围布过阵,若非有人引领,一般人是寻不到这所隐在山间的住所的。
然而七杀楼有一擅长阵法的书生,奇门八卦,百晓百知,不知此次书生是否来了。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利落起身,悄无声息地地关上门,然后走向他之前住过的小屋。
打开衣橱,一件缝补过的夜行衣被整齐地叠好摆放在最底下。
成婚后,他的大多数衣物都被阿妩搬到了大屋里,只有这件,她既没有扔,也没有搬过去,单单留在了原处。
阿竹看着这件洗净的夜行衣,眼里划过瞬间的柔软。
不再多想,他二话不说迅速换好夜行衣,随后研好墨,快速提笔写了一封信。
整个过程他都一言不发,回到屋里,他将信放在桌上,用茶杯压着,随后悄悄走到床榻前。
她正对着他,发丝微垂,挡住了大半莹白小脸,丝丝缕缕,轻盈荡漾,较白日平添了一分柔美。
阿竹痴痴地望着床榻上的人,目露痛苦与不舍。
她是第一个走进他那暗无天日人生中的人,就像一缕光,照亮了他脚下腥臭脏污的泥潭。
从小他就知自己发病会无理智地伤人,他怕伤及无辜,所以就一人独居在七杀楼的后山上。
独来独往,无视别人的厌恶和嘲笑,接任务,执行任务,孤独,丑陋。
但是意外让自己遇见了她,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也可以这样生活,原来人还有这么多奇妙的情绪,原来自己的心可以跳得如此快,原来心心念念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第一次产生了要逃离这处泥潭的念头,可是,他已经臭了。
他们不会放过他的,也起过逃离的念头,然而他尝过亡命天涯的滋味,他不愿她跟着他一起受苦。
风餐露宿,担惊受怕,夜里再无安稳觉,那是他烂漫无忧愁的阿妩啊,叫他如何舍得,叫他如何舍得!
“他们追来了,我不能拖累你,况且……”他蓦地止住话,俯身覆上她的唇,只是在一丝缝隙处停住,将吻未吻。
贪婪地感受她的气息,他轻道:“阿妩,我不会放手,你要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
周清妩无意识地呓语,翻了个身。
他起身,眼里闪过一抹坚定与决绝,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背起寒天,带着阿妩给他做的清心蜜丸就这么消失于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