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委员张丽丽出了校门就见沈修竹被一个大人摔在地上,她吓的一声尖叫,“啊!打人啦!爷爷爷爷……”她转身朝校门保安亭跑去。
沈修竹毫无准备的和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他护住脑袋梗着脖子,所以只是肩甲被震的锥心刺骨的疼,很快他就被一个人扶了起来,他警惕的盯着张键防止再被抓,也没顾得上看扶起自己的人是谁,那人义正言辞说道:“你干啥打学生啊!这是欺负弱小,可耻!”
坏张键好事的是个年轻人,斜斜的单眼皮摆出凶狠的样子确实挺唬人,身后保安亭的老爷爷也赶紧跟着张丽丽,边跑边喊:“欸……欸,你们干什么的?!把学生放开,这里是学校,我喊人来了!”
张键再想做任何行动肯定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他只好赶紧跨上摩托,年轻人搀着沈修竹,老爷爷也搞不懂谁是坏人,一时间还真就让他发动摩托溜之大吉。
县一中校门口只剩下了他们4人,小孩子总有一股子有八卦必须要弄懂的执着,张丽丽也大大咧咧地问:“沈修竹,你为什么挨打啊?那个人你认识吗?”
虽然之前被张丽丽丢了粉笔头,但是刚刚她也确实帮助了自己,沈修竹轻声地回答:“认识,他是张叔叔……”
张丽丽:“啊?”她这下有些不是滋味了,沈修竹没爹没妈,叔叔还跑来学校门口打他,这个班里最好看的男孩子也太可怜了吧,她突然有一种老母鸡般护崽的情结,沈修竹就是那个毛乎乎的小鸡崽。
保安爷爷一听,估计是个混账长辈,但是封建的思想还是觉得家人不可能对孩子造成实质的伤害,于是也只是叮嘱了一句:“回家告诉你爸妈听,让大人解决吧,行了,回去吧,路上别贪玩。”
说完保安爷爷转身回了保安亭子,沈修竹这才转身朝好心的年轻人道谢:“谢谢您!”还学着课本上学到的,给人鞠了一躬。
“诶?没事!别别别……”
沈修竹听着声音特别耳熟,抬着头仔细的看着这个单眼皮大男孩,眼熟但是他记不起哪里见到过了。单眼皮霍山,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后脑勺,谁让他以前混账扒人家裤子,他也没想到沈修竹没认出来他,他想赔罪的说:“上我三轮,我给你送到老槐树根儿……”
他一提老槐树,沈修竹脑子里一个灵光,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以前老打劫他冰棍钱的混子头,不怪他一眼认不出,这人变化太大了,比光头长不了多少的发茬,白色的老爷背心,粗布蓝短裤,老军鞋被他撒着,哪里还有3年前电影里那种时髦的造型啊?
自己走有可能再被张键抓走,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坐三轮回老槐树,而且混子头一个人已经扒不掉他的裤子了,思索完毕,沈修竹捂着手臂上了混子头的三轮车。
这个拉客的三轮车费力气,但是一般坐三轮的都是短途,街上很多拉客赚钱的,一块两块的收费,根据距离要价。
三轮客车用蓝色的雨布包着,左右两排铁椅子上铺着人造皮子,沈修竹坐在左侧,接着就看张丽丽也爬了上来,坐在他对面,自来熟的把霍山当车夫,“我和沈修竹顺路,到福园小卖部停一下我再自己走回去。”
知道是沈修竹的同学,霍山也没计较,闷声蹬着三轮开始骑,他今年已经18岁了,早就不读书了,一是他成绩不好,二是家里也没钱交学费。
90年他15岁天天在街上混,91年他爸把家里的钱全卷了说去深圳打工了,他妈给人镇上的纺织厂食堂帮忙,辛苦不说钱也没几个,直到92年,出去打工了2年的老爸都没有信寄回来,更别说钱了。
家里揭不开锅,靠着以前一起瞎混的兄弟们他没饿肚子,但是总不是事,他和老妈商量了一下,跟爷爷借了200块钱,他自己在街上接了几个月活卸货搬家攒了100,加一起买了这辆三轮车,天天上街拉客跑腿儿,倒是能让老妈不再那么辛苦了,但是也就是够日常开销,想攒钱让老妈彻底不用去洗盘子还早着呢。
只是最近街上的三轮车越来越多了,有的大叔干了几十年的农活,一车拉4、5人能拉一个大家子,有些人看他面嫩,都愿意选黝黑有力的大叔,走得近的同行叫他上学校附近,有的富有家庭都愿意给孩子叫个车,他第一天来,就遇到了住槐树巷的傻子沈修竹。
车上坐着两个少年少女,加一起也一百六七十斤了,但是他蹬的特轻松,他只是看着面嫩,有阵子天天上街卸货,浑身都是力气。
三轮车快速的顺着路沿滑行,道路两边栽种着香樟树,阳光照着树叶在地面影影绰绰,风迎面而来,霍山蹬着车听后面坐着的两人说话,他觉得这女生可真不会说话,他非常不喜欢,她怎么张口闭口就是‘你爸妈怎么死的呀?’。
霍山一面又被沈修竹的好脾气惊叹,同时也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情绪来,因为他也刚没了爸爸,他妈虽然不说,但是他亲戚早就传遍了,他爸就是不要他们母子了,卷了钱跟着狐狸精去深圳享福了。
想到这里,他蹬的更用力了,你不要我们,我们也不要你,你等着,我一定要出人头地,让我妈过上富太太的生活,我这辈子只给我妈养老!
狭小的车座位上,沈修竹和张丽丽将将错开两腿,他有些招架不住,张丽丽本来说话就特别直,有时候都到了尖酸的地步了,但是13岁的小姑娘哪有什么恶意,生长环境如此,她本能的模仿了长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