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遗诏
伊束及时收回了手,对李厘道:“本宫失礼。”
李厘对她并无成见,只道她也是无辜卷进宫来的,皇帝如此对她,她也不好过,也就没起过心思为难她,只是不动声色道:“夜深了,娘娘请回吧,若守夜,当心身子受不住。”
“谢过总管。”伊束知道这又是奉江子羿的命令在赶人了,也就不强求,行了个礼便起身回宫。
说来也奇怪,伊束见到皇帝躺在那里时,心里竟没有半分喜悦,反而这一个月来的怨气全都不知不觉消散了,想来是江昭万千句好话抵不过那张脸的缘故。不过话又说回来,怎么江家的男子一个个的都没风度,真是令人费解。皇帝也就算了,这江子羿竟也没由来的不待见自己。
第二日一早,太和殿门前的广场上就跪满了全国各地前来奔丧的世家贵族和在京官员,嚎哭之声好不闹人,伊束立在一旁,见江子羿牵着江昭,与李厘交换了个眼神,李厘便上前宣读皇帝遗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长子昭文君江昭,天资聪颖,人品贵重,必能克承大统。著继寡人登基,即皇帝位。1睿王江沛护国有功,名在当世,功在千秋,著即封一字并肩王,与新帝平起平坐。右相江子羿治国有方,顺应天意,封摄政王,辅佐皇帝,处理朝政。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江子羿听到封江沛为一字并肩王时才反应过来,当日皇帝说“提防江沛”应当是自己会错了意,他想说的极有可能是叫沛哥哥提防军中的伊石从前的部下,不由得暗骂自己,当真是狼心狗肺,竟怀疑到沛哥哥头上。
伊束静静观察广场上众人的反应,不由得感叹,真是一眼就能瞧出哪些人是拥护自家的。
遗诏宣读完毕,广场中本就分为两派的人反应对比更加明显。拥护伊石的官员和世家贵族心中不悦,皇帝对满朝文武如此防备,说不令人寒心,那是假的,驾崩后如此安排,摆明了是信不过众人,可事实上,值得信任的本就没有几人,谁也别喊冤;江氏的宗室子弟们见子羿居摄政王位,他们省了不少心,照理是忍不住要欢呼雀跃了,江昭年纪虽小,性情还算稳重,做皇帝不足,有江沛与子羿管教着,自然会好上许多,众人无须担心,都如绝境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就如此跪灵一日,在京官员得空回家休息时,京兆府尹刘锦又凑到伊石身旁,几人行了一段路,他终是期期艾艾的开了口:“将军对遗诏有何看法?卑职想听您的见解。”
刘锦此人能文能武,从前是伊石的前锋,后江岐登基实行文治,无奈在职士人不够用,也为斩断伊石臂膀,特意将他从武职转为文职,留京做了京兆府尹。原本留了个将他收为己用的心思,但他十分死心眼,感念伊石知遇之恩,对皇帝招安多次装聋作哑不说,反而去将军府更加频繁,也是个令人头疼的角色。
伊石对这个一心拥护自己的前锋向来看重,许多时候他有看不明白的,也不会吝啬点拨他几句。昨日将军府集会他就知道是刘锦窜倒众人,但碍于江子羿在场,他不好说什么,只能给他吃个闭门羹,这厢倒能明说了,但顾虑一旁人多眼杂,便只给他扔下两句话:“天之将明,其黑尤烈;飓风过岗,伏草惟存。2”说完又深深看了他一眼。
刘锦会意,这两句话是将军叫自己收敛,可如今江氏势弱,想做什么,还不就是振臂一呼的事?为何要蛰伏,他不懂。又追上前去,问道:“卑职不懂。”
伊石无言以对,只得摇摇头,径直向前。伊尹见状,走到刘锦身边,对他悄声道:“傍晚请大人过府一叙。”
“谢过公子。”刘锦这才反应过来将军是有别的打算,遂点头应下。
夜间,刘锦一身夜行衣,绕开宫中探子,偷偷摸摸进了将军府。伊石父子二人坐在后院廊下品近来富商上门时送的阳羡雪芽,本色的木桌上摆着几样点心,边吃边谈,好不舒服。
刘锦被伊阳领着进去,他还未走近,就见伊石对他招手,他入府时心头还跳得慌,唯恐被骂,这厢见将军向他招手,才舒了一口气。
“卑职见过将军,见过公子。”伊石摆手,示意他坐下,这才开口:“老夫今日所言,你可听明白了?”
“将军何意?”刘锦没忍住问出了口,旋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是要息事宁人,以待来日。按照伊石从前征战时的性子,是绝不会甘心放弃这样绝佳的机会的,这才有些不甘心的问道:“将军当真甘心?”
唾手可得的皇位,怎么会如此就甘心呢?昨日伊束回宫后,父子二人彻夜长谈,得出的结论无非是谋朝篡位会得个身后骂名,如此一来前半生所有努力都功亏一篑。伊石长叹一口气,定定的望着幽暗的庭院,阴恻恻的道:“如何能甘心?京中局势你清楚,江子羿素来做事留后手,你可曾见他吃过亏?”
伊石语毕,刘锦脑子里却一闪而过昨日的情景,一时没忍住,应道:“吃过!昨日在皇后跟前吃了亏!”
伊尹坐在一旁正饮茶,闻言也是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伊石顿时鼓了二人一眼,刘锦自觉失言,埋了头连忙请罪:“卑职多嘴。”趁着谁也没注意,伊石翻了个白眼。
“无妨。”伊尹擦完桌子,摆摆手,知道自己刚才也失态了,忙敛了脸上笑意,这才说正事:“今日请你过府,是有别的打算,并非全然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