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羿这才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知道宁王不会与伊束计较,可江疾却是个记仇的,于是回身对伊束哄到:“不哭了。”正想要伸手替她擦眼泪,就听身后宁王轻咳了一声。
江子羿及时收回了手,温声道:“先回去,好不好?”有几分不忍。
江疾对他们的事看在眼里,藏在心里,而今伊束冤枉他爷爷,江子羿不从中调节不说,反而安慰伊束,让他很是不快,遂又开口:“难道太后以为,我父亲和无数中北男儿抛头颅洒热血守住的山海关,只值你父亲一人性命?”
这倒不是虚言,从前楚齐联军攻打,南北两朝唇齿相依,南朝出兵相助,江言与南朝名将付少成共同驻守山海关一年有余,才将联军大败,可惜江言被合围,丢了性命,那时还是付少成将他的尸首送回京城的。
江疾永远不会忘记,为山海关丢了多少公室子弟的性命,那一日,最不愿用关隘换回伊石的,不是江昭,而是他。
也因如此,他才不明白,伊束为何做了这等错事还能每日若无其事的稳坐朝堂,丝毫不知悔过。
伊束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原来她的父亲这一战输的极不光彩,更不知那日宁王怕她忧心,才瞒住了伊石被俘的消息,而今明白过来,她只想在这殿中找条地缝钻进去。
江子羿见她醒悟后缄口不言,又是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回身轻声道:“这里交给我,好不好?”
伊束摇摇头,她想向宁王致歉,却不知江疾这一月来一见她就火大,她方才已经失言,宁王对江子羿有养育之恩,只怕江子羿也对她寒心了。
宁王见伊束迟迟不走,这才开口打破了沉默:“子羿,你过来。”
江子羿又对伊束挤眉弄眼,示意她先走,伊束这才哭着出了殿,他走至宁王身前径直跪下,敛了方才温柔的神情,只见宁王挥手示意众人退下,江疾江昭才一同退了下去。
“你还有何话说?”
“孩儿无话可说,只求王叔别与她计较。”江子羿由宁王一手带大,自然清楚他的手段,如今伊束犯下大错,他要借此捏死她,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宁王向门外瞧了瞧,知道伊束还未走远,抬手就给了江子羿一耳光,打得他脸上火辣辣的疼,像被泼了辣椒水似的,伊束闻声,正想回头,就听宁王怒道:“二十五六了也不成亲,前几日我与你兄长商量,年后东齐使团来京,为你结门亲事。”
这话是有意说给伊束听的,古人云,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他怎会不明白这道理,他既然知道子羿真心实意爱伊束,就不会故意拆散他们。
他心疼江子羿,如心疼江言,只是今日伊束出言顶撞,他总得找个借口发泄情绪,否则憋着不太好受。
“王叔,我现在很好,不用操心婚事。”江子羿却是有些急了,连忙解释。
宁王用手使劲杵了杵他的眉心,使了个眼色,怒道:“没出息的东西!”
“疼。”江子羿心领神会的撒了个娇,这才从地上起身,然后扶着宁王坐下休息,也不再隐瞒,只道:“您别生她气,她是个瓜女子,怎么能跟我英明神武的王叔比心智呢?她怎么可能瞬间就察觉您的苦心呢?”他这谄媚的样子,逗得宁王想踹他两脚。
“行了。”宁王无奈的摆摆手,又给了他两记爆栗,才道:“老大个人了,中看不中用。”宁王想着,若是子羿也会武功,那就不必一大家子人都指望着江疾了。
江子羿知道在说他没有武功,不禁哑然失笑:“我幼时怕苦怕累,您对我,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逼我去吃那等苦?”这话正好戳中宁王心窝子。
江子羿见他不说话了,这才开口问:“王叔所说可是真的?东齐有使团来。”若真与齐联盟,倒不必忌惮南楚了。
“回去养好你这张脸,好好接待人家,别给我丢人。”宁王说完,起身欲走,江子羿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叫“接待人家”?
于是他拉住宁王的袖口,诚心诚意的发问:“王叔当真要我娶个齐女?”
宁王瞪他一眼,又瞧了瞧外面,想是伊束不在了,才应他:“齐君一向对你青眼有加,公主又是待嫁闺中,你与她成事,是最好的。”
东齐为第一强国,若两国联姻,中北能从中谋得的利益,可不是一星半点。
“可王叔也知道,我中意伊束。”
江子羿想着,王叔向来通透,与其要费尽心思的瞒着他,不如实话实说,他是修道之人,大体是不会干那棒打鸳鸯的事的。
“你中意谁老子还看不出吗?”说着,宁王又用手杵了杵他的眉心,才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与你兄长,还有齐君,有这么个念头,不过婚姻大事,你自己说了算。”宁王默许了他与伊束之事,只是私心希望能更安分些,中北经不起她折腾。
江子羿听罢,立时喜上眉梢,“王叔最好了!”他恨不能将宁王抱起,转上几圈。
叔侄二人将话说开后,江子羿才松快下来,步履轻盈的哼着小曲回了平阳封宫,待他躺在榻上,有想起今日之事,不由得又对伊束愧疚起来。
他近来总为自己太过冷静而感到烦躁,有许多时候他都知道,应该冲动一些,奋不顾身的去维护伊束,让她看到自己作为男人的担当,让她能安心的依靠自己,不让她觉得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