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德曼先生气哼哼地骂了史蒂夫一顿,嘭地放下了电话,史蒂夫等着,看戈尔德曼是否真的会来,但显然戈尔德曼采取了等待的方式。中午时,瑞琪儿的确看上去好些了,至少她有了正确的时间观念,她还去了厨房看是否有三明治什么吃的东西,她问史蒂夫,葬礼过后人们可能会回来,需要吃点东西吗?史蒂夫点了点头。
冰箱里没有红肠。烤肉什么的,但有一只火鸡,瑞琪儿取出来放在滴水板上要化开,几分钟后,史蒂夫向厨房里一看,见瑞琪儿还站在水池旁边,盯着火鸡在哭泣。史蒂夫叫了她一声:&ldo;瑞琪儿?&rdo;
她看着史蒂夫说:&ldo;盖基最喜欢了,他特别爱吃鸡肉。我刚意识到他以后再也吃不到火鸡肉了。&rdo;
史蒂夫送瑞琪儿上楼换衣服,这可以看出她是否有能力对付得了去殡仪馆的事。瑞琪儿穿着一件腰间系带的裙子,带着一个小黑手提袋下来了,史蒂夫断定瑞琪儿没事了,乍得也这么认为。
史蒂夫开车送她进城。到殡仪馆后,他和哈都站在东厅的门廊里看着瑞琪儿像个幽灵似地沿着过道走向铺满鲜花的盖基的棺材。
哈都悄声问:&ldo;史蒂夫,事情怎么样?&rdo;
史蒂夫低声沙哑地说:&ldo;糟透了,你看呢?&rdo;
哈都叹了口气说:&ldo;我想可能也会是糟透了。&rdo;
糟糕的事实际上在早上吊唁时就发生了。路易斯看到了那么多朋友和亲戚,确实使他摆脱了一些儿子的死对他的打击,迫使他注意到了正在发生的事。他按着殡仪员的指示走来走去做着该做的事。东厅外边有个小休息室,人们可以坐在那儿休息或抽烟。在通往吊唁厅的门边有一个架子,是镀金的,上面有一块牌子写着盖基&iddot;威廉姆&iddot;克利德。楼下是棺材展示厅,每个样品上方有一盏灯。要是抬头看去,就好像许多怪兽栖息在那儿似的。
星期日盖基死后的第三天,乍得陪着路易斯来到殡仪馆,选了一个红木棺材,上面系着粉红色绸带。殡仪员问路易斯想过没有怎样为盖基的葬礼付费,如果没有的话,他们可以去办公室,看一下他们规定的三种常见付款程序。
路易斯脑子里突然有个声音欢快地说:我可以像得赠券似的免费得到盖基的棺材!
路易斯觉得像做梦一样说:&ldo;我会用万用卡支付一切费用。&rdo;
殡仪员说:&ldo;好吧。&rdo;
棺材只有4英尺长,是个小棺材,但是价钱却是六百多美元。路易斯认为下面应该有支架,但上面的花全给盖住了,很难看清楚,路易斯也不想走近去看,花的味道使他直想呕吐。
在过道尽头,就在挨着休息室的门边有一个架子,上面有个本子,一支油笔拴在架上。殡仪员让路易斯站在这儿,这样他可以向他的亲戚朋友们打招呼,亲戚朋友们应该在本上记下自己的名字和地址。路易斯从没想过这种荒谬的习俗是为了什么,他现在也不想问。他想也许是葬礼过后,他和瑞琪儿将保留这个本子,这真是最荒谬的了。他家里有一本高中纪念册,一本大学纪念册,一本医学院纪念册,还有一本结婚纪念册。结婚纪念册里第一张照片是瑞琪儿在妈妈的帮助下坐在镜前戴婚纱的面纱,最后一张是一个旅馆房间的门外放着两双鞋。还有一本艾丽的婴儿时期纪念册‐‐上面有一张写着&ldo;我的第一次理发&rdo;的照片,旁边有一束孩子的头发;还有一张写着&ldo;噗通&rdo;的照片,照片上是艾丽摔了屁股的情景。
现在,又要加上这个本子了,我们叫它什么呢?路易斯麻木地站在架子旁想着,等着仪式的开始。叫它《我的死亡纪念册》?《葬礼记录》?还是《埋葬盖基的那天》?或者也许该起个更庄严的名字,比如《一家庭成员之死》?
路易斯把本翻回到封面,这封面跟他结婚纪念册的封面一样,是仿真皮的,封面上是空的。
几乎正与预料的一样,丹得丽芝太太是那天第一个来吊唁的,好心的她看过盖基和艾丽说不上有多少次了。路易斯发现自己想起在帕斯科死去的那天晚上就是她照看两个孩子的。瑞琪儿那天晚上先是在浴室后来在床上爱抚过他。
丹得丽芝太太一直在哭,哭得很伤心。看到路易斯沉静悲哀的面孔,她又放声大哭起来,伸出手像是要抓住路易斯,找个依靠似的。路易斯拥抱着她,意识到这么做是对的,应该这么做,这么做可以使人减轻内心的痛苦。
丹得丽芝太太说:&ldo;我太伤心了。&rdo;然后用手把她黑色的头发从苍白的脸上拢到耳后。&ldo;那么好的一个孩子,那么可爱,路易斯,我大爱他了。真让人伤心。那条可怕的公路,我真希望他们能把那个卡车司机永远关进监狱里,他开得太快了。盖基是那么可爱,那么聪明伶俐。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上帝要带走他。我们不明白,是吗?但是真遗憾,我太伤心了。&rdo;
路易斯抱着她,安慰着她。他觉得她的眼泪都弄到自己的领子上了,她的胸口贴在自己身上。丹得丽芝太太想知道瑞琪儿在哪儿。路易斯告诉她瑞琪儿在家休息呢。丹得丽芝太太答应要去看她,说她随时可以看护艾丽,只要他们需要的话,路易斯谢了谢她。丹得丽芝太太还在抽泣着,她红着比以往更红的眼睛,拿着黑手帕刚要离开走向益基的棺材时,路易斯又把她叫回来了。殡仪员曾告诉路易斯让来吊唁的人把名字写在那个本上。要是他没让人们签名,那他可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