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贵女,听起来是多么值得人羡慕的出身,可深宅龃龉又有谁能知道。多少宅门明争暗斗,多少大家闺秀是在勾心斗角中长大,如果可以,楚瑜希望真儿一辈子都不要被这些所污染。
哪怕旁人只对她的女儿有一分善,他也要她记得十分,不为别的,只是希望在真儿的眼中,这个世界都与她为善,报以宽容,让那些冰冷都比想象中温柔。
至于那些不堪与阴暗,身为父亲,他的脊背不就是要为女儿抵挡这些的吗?
……
秦峥不知道自己在门外站了多久,隔着门他尚且还能听到里面楚瑜对真儿闻言软语的安慰。
&ldo;呦,侯爷来了做什么一直在外头站着?&rdo;楚瑜房里的大丫鬟秋月端着药进来时,见秦峥一直站在门前,便故意提高了音量。
屋里一静。
秦峥心里咯噔一下,想离开又觉得太过欲盖弥彰,只好硬着头皮进去。绕过外屋,走到里面的暖阁,一眼就瞧见坐在床上的楚瑜。
卸去那些金装玉裹的楚瑜意外的有些单薄,雪色蚕丝交襟里衣露出小片胸口,散开的长发柔顺地沿着清瘦的脊背徐徐落下,如鸦羽堆叠在榻,哪怕苍白如斯,那张脸仍旧如玉照人。
楚瑜缓缓挑起眉梢,这让他的气势重新回来,以至于让秦峥松了口气,这才是他认识的楚瑜。
至于他为何要松口气,连他自己也未曾意识到。
&ldo;秋月,带姑娘回房休息。&rdo;楚瑜从来不怕跟秦峥掐个你死我活,但他不愿意让真儿掺和进去。
秋月应了声是,带着跟尚还对爹爹依依不舍的真儿退出去。
楚瑜觉得输人不输势,但他躺着,秦峥站着明显就矮了一截,非常不慡。于是指了指一旁的绣墩:&ldo;坐。&rdo;
秦峥一怔,有些受宠若惊,转而又想抽自己一巴掌,这是他家啊,为什么他要感到受宠若惊……
楚瑜只见秦峥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又坐着半晌不说话,心里觉得不对劲。暗自一思量,莫不是秦峥有事求他才这般游移不定,可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将向视作仇敌的自己来低头。
&ldo;你……你杀人了?&rdo;楚瑜皱着眉头,试探道。
秦峥也是一愣:&ldo;什么?&rdo;
瞧这样子应当不是了,楚瑜一时也想不到若非是出了人命,又是何故。
秦峥回过味来,心里头忍不住来气:&ldo;不劳二爷费这个心,若真是惹了人命,本侯宁可兀自坐穿了牢底也用不着二爷出手。&rdo;
楚瑜冷笑一声:&ldo;看不到侯爷将牢底坐穿,真是可惜。&rdo;
秦峥脸色阴晴不定,良久忽然开口道:&ldo;倒也……勉强可以算上是出了人命……&rdo;
楚瑜端药盏的手一顿,一颗心忽然悬了起来。出人命了?当真是出人命了?死的是谁,平民百姓还是高门显贵?若是平民百姓,那先去安抚家属,再私下妥善处理,若是高门,只能先去打点关系了。也不知道现在事情已经捅到哪一步了。
不过一瞬,楚瑜已经思量了千百种法子,抬头严肃看向秦峥。
秦峥抬了抬下巴:&ldo;人命没出在本侯这里,而是出在二爷身上。&rdo;
楚瑜愣住,不明所以。
秦峥冷然道:&ldo;二爷以为自己手里端着的是什么药?&rdo;
楚瑜头一次有些茫然地低下头,手里药盏正温热,乌黑的汤汁是刺鼻的腥苦,微晃得水纹,映着他一双眼。
秦峥开口,一字一句道:&ldo;我的二爷,这是一碗安胎药。&rdo;
映在乌黑的汤药里的一双瞳孔骤然一缩,楚瑜只觉得脑子嗡鸣一声,手抖地端不住药盏,砰地一声摔碎在地上,药汁洒了一榻。
秦峥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头一回看见楚瑜在自己面前露出茫然无措的模样,既觉得自己卑鄙,又忍不住有几分快感。
楚瑜太强势,在他面前秦峥处处被压一头。唯有一个地方秦峥能压得住楚瑜,在床上。
屋子里一片死寂,许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也许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楚瑜苍白的指尖死死绞在被褥上,似自言自语道:&ldo;不可能,我当时用了避子汤。&rdo;
秦峥皱了皱眉,半晌轻笑一声,重新以一个懒洋洋的姿态坐回绣墩上,只是着绣墩太矮,他一双大长腿就有些无处安放,只能朝前面伸着,说道:&ldo;我记得当时跟二爷在一起的是宁伯爷,宁家掌运江浙盐道,年底竞标宁家想多从二爷这讨一条盐道怕是不大容易,若是二爷没有精力管今年内务府招标的事务呢?从青楼楚馆里做点手脚怕是不难,得利的是谁?&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