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婆子方笑了,去逗小全哥说话儿,叫他背诗作耍。听得孙子背了两首唐诗,狄希陈说背得好,没有错字儿,她就笑道:&ldo;比你小时候上了三四年学不认得字强多了。&rdo;又对着狄员外道:&ldo;我看小翅膀也有三四岁了,就没有小全哥那么机灵。&rdo;
狄希陈看老娘这话,老爹跟自己怎么说,传出去别人心里都打结,忙道:&ldo;我在京里看人家门上挂的琉璃宫灯,听说都是咱山东造的,心里就想着也造几个家里挂,叫不言不语烧去了,也不知道得了没有,儿子去看看。&rdo;就问小全哥可要去看,小全哥哪舍得跟爹爹分开,丢了吃食便跳下来,慌得狄员外拉住他,亲手给他把袄子穿上,才让他出门。
彼时狄家作坊里都放了假过年,因外边转着半圈儿都是新建的庄子,倒有半数工人不肯回家守着宿舍过年,也不怕有人进来偷东西,门房都家去过年了,门大开着。
作坊外边,是运货的大车压的深深的车辙,天冷,都冻得硬邦邦的踩着硌脚。进了门,靠墙的一排仓库门都上了锁,走了好一会方到车间,看不言不语并一个烧炉子的在那里忙活。打扫得极干净的地上靠墙有几块玻璃板。
见主人进来,不言爱说话些,便道:&ldo;大哥,这里头夹进花样儿总是不好,跟外边卖得差不多,若是这么着,不如买人家的了。&rdo;
……
狄希陈虽然会烧几个杯盘,到底是半瓶醋,再要叫他玻璃里头烧画儿,他哪里会得?看看面前摆着做样子的一个琉璃灯,觉得不言那话说得过于自信了,其实还不如人家的清楚呢。便道:&ldo;那换个法子,你们就烧透明的灯罩子罢。吹个大长圆球,越薄越轻巧越好,再把上下两头比着烛台大小去掉一块儿。&rdo;
两个小伙子如今也算是技术人员,便照着他说的去吹,试了几次,便吹了几个灯罩,又找来一个灯笼,去掉壳换上去,映着光倒也新鲜,只是手脚重些就碎了。因天阴阴的怕是要下雪,素姐早使人来送了烧的滚热的酒酿来与他们祛寒,又接走了小全哥好让他们安心做活。
狄希陈猜是太薄了些,又慢慢试着加厚,忙到天黑,总算制了几个小些厚些不容易碎的。装了几个灯笼,果然十分的雪亮,照得远看得清。不语便叹气道:&ldo;若不是那么容易碎,咱改烧这个,不比他们琉璃灯卖得多?&rdo;
狄希陈倒觉得十分满意,笑道:&ldo;天底下的钱总不能让咱一家子挣了。&rdo;这话看则谦虚实则骄傲,不言不语两个都笑了称是,不言不似不语老实,便也有些骄傲的意思,对主人说:&ldo;不如咱们多烧些这个罢,送了亲戚又新鲜又好玩,大哥脸上也光彩。&rdo;
狄希陈也觉得不错,说起来,就是人工值些钱么,便命他们这几天再烧些镇纸笔洗笔架笔筒之类的小东西,要过年送人。
狄希陈拿了新灯笼回家,倒是人人都说好,素姐调羹都喜欢它吊在厨房里比红纸糊的亮堂。
狄员外道走夜路有这个又防风又轻巧。小全哥却喜欢他亮晶晶的好玩,谁知他不留神失手就跌碎了个。
狄婆子本来也满心欢喜以为这个可以卖得大钱,哪里晓得这么容易就碎了。心里不快活,便对着素姐道:&ldo;怎么这么不小心,好金贵东西,随手就递给孩子?&rdo;
素姐知道老太太是心疼银子,并不接话。狄希陈看老婆脸色不好便道:&ldo;碎了就碎了,媳妇子也不知道扫了出去,扎了孩子手怎么着?&rdo;
狄婆子知道儿子是嗔着她说素姐了,想必早让素姐收伏了的。只是对着唯一的儿子没脾气,反笑道:&ldo;小全哥没割着手罢?&rdo;
调羹赶紧上来拉着小全哥到灯下给奶奶看,狄婆子觉得这新灯罩果然亮堂,看得孩子手上一线红丝儿都没有,就叹气:&ldo;这个玻璃灯罩要是扎实些就好了。&rdo;
素姐便笑道:&ldo;慢慢试了去,总能烧出扎实来的,小陈哥不是见了人家烧个杯子,自己来家试了两个来月便也会了么。&rdo;
狄员外也点头,就劝狄婆子:&ldo;总教孩子们慢慢试去,哪能一天就好了呢。&rdo;
正好春香过来找素姐,说是女儿哭了找妈妈,素姐便拿了个灯笼也不等狄希陈跟儿子,先去了。狄婆子忙叫调羹送了小全哥过去,又调开了伺候的媳妇们,说狄希陈道:&ldo;你这媳妇越来越不像话了,你还护着她。&rdo;
狄希陈倒不觉得素姐有什么不好,反而因素姐近来焕发自信,行动说话都慡利痛快,心里觉得十分开心,听狄婆子这话就有些刺耳,只是不好说得母亲。
狄员外看儿子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也道:&ldo;这几年素姐不像才嫁过来那半年吵闹打骂的,我还以为她改好了呢。如今反倒张狂了。&rdo;
狄希陈也知道跟老头老太太没有道理可讲。素姐吃亏是个庶出,娘家本来又平常,这几年虽然好些也比不得狄家,狄婆子就觉得她配不上自己儿子,凡事总想压她一头儿。素姐越不跟她计较,老太太越当一回事,若不是巧姐当初闹了一回,素姐跟调羹合起来给她脸色看,怕是口舌更多。老婆天天面对婆婆刁难,一不哭二不闹,算是极好的了,若是换了连家小姐,怕是说不到三句就坐轿子回娘家去了。便笑道:&ldo;我看倒比连氏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