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贺琛想到什么,忽的抬起头,语气有几分坚决地说:“林善,我要见你,你到阳台上去,我到楼下看你。”
林善心下一惊,不知该怎么拒绝贺琛,她不想让贺琛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她如今没了长发,哭肿了眼睛,脸颊还被林英扇的发肿。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贺琛一下子暴躁了,额角青筋暴露,他发泄似的往门上捶了一拳,吼叫道:“你骗我!她肯定打你了!你快出去见我,看不到你,我他妈让人把门给拆了!”
林善被他那一拳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贺琛第一次这样失控,她于心不忍,又怕他真的冲动,犹豫了须臾选择妥协,“好,你不要冲动,我出阳台见你。”
门外的贺琛立马快步下了楼。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林善特意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才托着沉重的身躯往阳台去。
阳台装了防盗网,防盗网往外凸起有些距离,因此林善是可以探出头往楼底下看的。
出租楼的大门从里面开不需要钥匙,从外面开却需要,贺琛跑到了楼下,开门后没有关门。
他站在路中央,抬头往三楼的阳台看,那张往日淡然的脸此刻布满了担忧。
三楼的阳台处,缓缓探出一个脑袋,面孔熟悉又陌生,记忆中长发飘飘的少女如今只短发齐颔,微风刮起,细碎的发丝胡乱飞扬,粘在她半红半白的脸上。
她修长的脖子,有一条长长的紫色瘀痕,刺的人眼睛发酸。
贺琛直直怔住了,距离虽远,他却依稀能够看见林善肿得厉害的双眼,她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宣告着她昨夜哭的有多惨烈。
他突然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林善注视着底下一动不动望着她的少年,看见他的脸色沉的可怖,可是泪水逐渐涌上来,她很快看不清他了,她也不想贺琛看到自己这副丑陋的样子,便抽回了身子。
底下的贺琛,又重新跑上了楼。
他站在租屋门口,靠在墙壁上冷静,好半天没有说话,林善也站在屋门前,木木然的,也没有说话。
好半晌,贺琛先开了口,低沉的话语里透着难掩的无力之感,“她用什么打你?”
林善垂头迟疑好一会,嗫嚅着唇瓣开口:“衣架……”
她细皮嫩肉,怎么扛得住衣架的抽打?贺琛忽然又想起林善被罗娇打那一晚,她身上青紫色的伤痕,如今她脖子上的伤比那些还严重。
少年面部线条绷得死死的,握起拳头的手背青筋乍现,他极力克制着自己暴怒的情绪,声音隐忍道:“家里有药吗?伤口有没有涂药?”
“没有药。”
贺琛忍不住了,抬起脚狠狠往墙上踹了一脚,发泄之后又对屋内的人放轻声音说:“你等我,不要哭,我去给你买药。”
“贺琛!”在贺琛转身准备下楼时,林善大声喊住了他,贺琛脚步一顿,又听见里面的林善说:“别管我了,你快回家吧,你家人该担心你了。”
“你留意阳台,我很快回来。”贺琛丢下这样一句话,脚步飞快地离开了。
屋内的林善又喊了几声他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她只得步伐缓慢地回到了沙发上坐下,抬手摸了摸肩膀,空荡荡的,没有头发了。
少了长发,林善感觉少了一份安全感,心里很烦躁,烦躁到想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了,可是她连发泄的权利都没有。
贺琛让林善留意阳台,林善就时不时跑到阳台往下看,好几次都没有看到贺琛,最后索性搬了张凳子到阳台坐着。
贺琛这一走,就是快一个小时才回来。
林善坐在阳台上看着盆栽出神,渐渐的,一道类似震动的声音在空中响起,逐渐清晰,把林善的魂魄拉了回来。
她抬起头好奇地左顾右看,没一会,一架遥控飞机出现在了防盗网一侧,之后不再上升了,遥控飞机上还用绳子系着一瓶小小的药膏。
林善惊呆了,站起身往楼下看,看见贺琛拿着遥控飞机的操纵柄站在底下,朝她喊:“林善,你小心点,伸手够一下。”
外头的太阳很毒辣,他额前的黑发已被汗水打湿,袒露的肌肤有着汗渍,折射着日光。
林善的心里突然酸的不行,她想,要是她跟贺琛现在都是大人该多好,那样她就可以不管不顾地跟他走了,不像现在,他们都这样年少无力。
林善抹了把眼泪,不想让贺琛在太阳底下暴晒,微微倾下身体,将手伸到防盗网外面,有些艰难地取下了遥控飞机上的药膏。
药膏被取下后,遥控飞机开始下降,贺琛喊林善:“你等会,还有东西给你。”
林善好奇,低头看着贺琛,只见遥控飞机降落后,贺琛从兜里掏了个手表出来,然后蹲下身去,把手表挂到遥控飞机上。
林善拿到手表后,才发现那是一个电话手表,她刚拿到没几秒,手表就显示贺琛来电,底下的贺琛已经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林善心中惊喜,迫不及待点了接听,贺琛的声音从手表里传出来:“听得见吗?”
“听得见。”林善含泪笑着看底下的少年,“你好聪明啊。”
贺琛估计太热太累了,坐到了对面楼门前的阴凉路肩上,抬头看着林善,扯着胸前的衣服扇风,“想给你买手机,可手机太重,遥控飞机承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