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当时在白河城的奴隶市场里,她竟一点都没想起来自己曾在报纸上见过他的画像,从头到尾只顾着花痴了。
她继续自顾自说了下去:“你早就知道我是总统的女儿,还对我隐瞒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想做什么?你害我大哥陈启明成了残废,却又救了我一命,是不是想利用我?!”
“随你怎么想。”沈长河客气而疏离地点了点头:“我还有事要处理,告辞。”
“负心汉!”
孰料,她竟又大声地叫了一句。沈长河旋踵欲走的身影被迫停住,转过头来瞪着她。他缓缓伸出左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冷笑道:“你这里是不是有毛病,‘负心汉’这个词能乱用吗?我无所谓,可你一个女孩子有没有点儿廉耻之心?”
“……”
陈舒平只觉得,心目中那个高贵冷艳的沈将军的形象,这次是彻底崩塌了。
礼义廉耻?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眼前这个精灵一般美丽的男人竟然如此古板迂腐,简直和上京那帮老教条、老顽固没什么区别!
“呜呜……”她又一次委屈巴巴地哭了起来。与此同时,另一个让他同样头疼万分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将军,你怎么又惹女孩子生气啦?”
李云凌……
沈长河简直恨不得当场晕过去。他最近真是流年不利,怕什么来什么:刚才陈舒平说的那些话,她会不会也和其他人一样误会了?
“你又是什么狗东西,关你什么事!”陈舒平刚在自己最喜欢的男人面前挨了一通训,心里火气正大,李云凌这一来正好给她一个发泄的机会。李云凌被她这狠厉的语气吓了一跳,一向不会吵架的她当即就涨红了脸,刚想说些什么挽回面子,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给拽了过去——
“她是西南军政府执政官,姓李,名云凌,也是沈某最亲近的人。”
沈长河牢牢地握住了她的右手手腕,不着痕迹地挡在她身前,沉声喝道:“请你注意自己的措辞!”
“哥哥说得对,我真不该喜欢你的。”陈舒平抹了一把眼泪,抽噎着:“你,你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所有人见了你都会不由自主地被你迷住,发疯发狂,然后发现自己追求的不过是一片镜花水月!”
“我是什么人,无需他人评判。”
却听对面长身玉立的美人淡淡道:“只因我拒绝你的表白,你就污蔑我是妖孽——简直是逻辑不通,不讲道理。陈大小姐可还有别的指教?”
见她被怼得哑口无言,沈长河甚是随意地一摆手,卫兵们得令立刻上前:“看来是没有了。来人,送大小姐回去休息!”
直到被“拽”进营帐,李云凌都仍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发懵状态。她现在是将军副官,当然有资格站在这里聆听军务要事——可对她而言,打仗是这天底下最无聊的事情。要说好玩儿,打架岂不比打仗有趣得多?
所以,他们到底讨论了些什么,她完全没兴趣,全程放空。说是“放空”也不对,因为整个过程她虽然对他们的交谈充耳不闻,眼睛却一刻没从他的身上挪开过。只不过,这次不是单纯花痴,而是因为她注意到了他身上某种令人不安的变化。
……他看起来好像有些疲倦,又有些许颓丧。李云凌知道他身体向来欠佳,可以前就算脸色再不好看、精神头儿还是有的。如今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仿佛是在短短两日之内老了十岁一般,几乎是强打着精神开会的。于是,在会议结束、众将官各回各家之际,原本应该回去的李云凌留了下来。
确切的说,是在迈出营帐之前,停住了。
“怎么没走。”身后,沈长河淡漠的声线有些懒散。李云凌怔了怔才转过头去,却发现沈长河也正拄着下巴、歪着头看她。
长发垂肩,波斯猫一样幽深碧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嘴角轻扬……他看起来,好像有点儿开心。
“我,我……”她“我”了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改口道:“你看起来很累……”
鬼使神差的,李云凌说了实话:“我在想,有什么是我能替你分忧的。”
沈长河缓缓地眨了眨眼,笑了:“是吗?那我是不是应该提前说声谢谢。”
“别拿我开涮啦,我还没做什么帮上你忙的事呢。”李云凌罕见地羞红了脸,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个,其实刚才……很感谢你,替我解围。”
那个“大总统千金”骂她是狗东西的时候,她真的差点儿气得昏厥,可又苦于不会吵架,险些憋出内伤。要不是沈长河替她怼了回去,她可能得连续几天都小心眼儿地睡不好觉了。
谁知,听了她这句话,沈长河却怔了半晌。良久,才摇了摇头:“不,我没想替你解围。”
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罢了——他见不得她被人欺负。
“不看出发点看结果,我就是觉得将军你是个好人嘛!”李云凌笑嘻嘻地伸手抱住了他的后背,小狗儿似的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呀,这么看将军肩膀一点都不窄,就是瘦了些……总之,还是很有男子汉气概的!”
这丫头,安慰人的方法实在是太拙劣了……
沈长河丝毫不反感地任她八爪鱼一样抱着自己,心底出乎意料地涌起一股温暖舒服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决然说不出口——她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一个女人,竟然让一个男人有了安全感,这太荒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