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气冲冲地发泄了一通过后,恢复理智的陈大总统当即大笔一挥,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几行字,然后才把秘书叫了进来,冷声道:“马上给前线指挥部发报——把这上面的内容给我一字不漏地发给沈长河!”
放下电话之时,沈长河只觉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了自己的咽喉,艰难地又咳嗽两声之后,随即极为突兀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眼前再次出现光明之时,所见却是太原旧宅的景象,可四周风物显然并非自己儿时所熟悉的、反而透着一种陌生之感。沈长河先是环视了一番屋内古色古香的陈设,对着似乎只存在于燕王朝(注:即大秦合众国前身)时代的木制窗棂家具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头晕目眩地站起来,走到铜镜前面,然后愣住。
金发,碧眼。看起来只有大约十岁的小男孩……
——这不是他!
沈长河惊恐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镜子里的小男孩也一脸惊恐地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于是他又仔细端详了一番镜子里的人,最终注意到了这男孩右眼角下方那颗鲜红的泪痣上。
金发碧眼,右眼角有泪痣,太原沈府旧宅——这是他爹小时候?自己竟然“附身”到少年沈慕归的身上了?!
沈长河猛然记起了“穿越者”这回事。母亲嬴风是穿越者,李云凌也是穿越者,难道这回自己也“穿越”了?勉强压下心中强烈的不安,他捂着前额扶着墙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然后在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之后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万能的光明神,您的信徒莎赫里法·霍尔木兹向您忏悔……”那个女人温柔的声音从长廊一侧传了过来,沈长河当即循着声音悄悄走过去,最后在西厢房门外停了下来。
窗子是开着的,所以他无需靠近就能看得很清楚——屋子里面,一个同样金发碧眼的西域绝色女子正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虔诚祈祷。女人面前空空如也,并没有神像、佛像之类的东西存在,然而她那双美到妖异的碧绿色眸子里却闪烁着奇特而热忱的光芒。
很明显,她是一个信仰坚定的宗教徒。“光明神”——她所信仰的,是如今一统整个西域七十二国的新教之前身,拜火教!
“原来,我的祖母叫莎赫里法。”
沈长河心底无所谓地想着,安静地在屋外看她。莎赫里法做了一些他所看不懂的仪式过后,才又轻轻跪了下去,用吐火罗语喃喃低语着。沈长河从来不懂西域的吐火罗语或者波斯语,可不知为什么现在居然听懂了:
“信徒知道,亚罗斯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可他是无辜的,一切错误和罪责都在信徒身上!信徒有罪,请仁慈的神仅仅责罚信徒一人,不要连累我的孩子……”
“莎赫里法,别来无恙啊?”屋子的暗影处不知何时走出来一个黑袍男子。这人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连衣帽,只露出尖削而苍白的下颌,而莎赫里法在见到他的一瞬间,脸色也变了:“鬼谷先生?”
“不错,是我。”
被称作“鬼谷先生”的男人冷笑一声,道:“莎赫里法,你是不是后悔生下这个孩子了?他现在是不是病得很厉害啊?”
“……”莎赫里法无助地望着他,大概是默认了他的说法。“鬼谷先生”冷冷道:“你向你的光明神祈祷,根本没用。你明明知道,他是人类与魔鬼共同的子嗣,注定会走向自我毁灭!”
“不会的!”
莎赫里法忽然激动地站了起来,大声道:“我看到了他的未来,他会是圣教的新教主、王朝的复兴者!他会驱逐独神邪教,一统西域!”
“你的预言恐怕要不准了,圣女。”“鬼谷先生”仍是一副不慌不忙的冷嘲热讽之态:“燕帝国未来之主已经出现,她才是即将改变玄天大陆格局的真命天女!至于你的儿子——他不过就是融合了血族之血和人类野心而降生的肮脏怪物,而且,也逃不过你们霍尔木兹家族必然短命夭折的诅咒!”
“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哦,抱歉!忘了你也活不过三十岁,恐怕都看不到亚罗斯长大的那一天了呢,尊贵的圣女。”
“鬼谷先生”满怀恶意地微微鞠了一躬,声音里带着少许甜蜜的诱惑:“本尊劝你,还是好好思考一下如何让亚罗斯少爷平安活过十岁生日吧……这么漂亮的孩子,要是现在就死了,我也会觉得很遗憾的。”
“将军,你醒了吗?”
梦境和现实陡然重叠,沈长河猛地睁开双眼,就见床边坐着的索菲亚和侍立一旁的副官白承礼一起欢呼了起来:“真的醒了!”
“……你怎么来了?”沈长河记得很清楚,自己出征之前并未带上索菲亚,怎么她现在也在这里。旁边的白承礼解释道:“索菲亚小姐担心您军务繁忙照顾不好自己的身体,所以自己跟过来的……”
沈长河打断他的话,转而面向索菲亚,声音虚浮地开了口:“我很好,不需要任何人照顾。你回去吧。”
“将军,您现在的状况一点儿都不好,就不要自欺欺人了。”没想到,索菲亚的态度很是坚决,一边体贴地替他掖好了被子,一边用蘸了热水的毛巾轻轻擦去他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您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我的祖国发生暴乱时我也平安地挺过来了,这次更没问题的。可是将军,我是懂得一点医术的。您今年刚刚三十一岁,为什么身体差到了这个地步?再这样操劳下去,您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