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收留我几日,等我事成之后自会离开。”
胡念还记得杨景行当时是这样说的。
他也会好奇,这个道士明明忘记了自己下山是为了做什么,为何却如此笃定自己可以成事?
一直到杨景行离开的时候,他才明白了“为什么”。
他本来就是带着执念来的此间,自然是片刻都不会忘记自己的任务。就算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些什么,也会凭着冥冥指引亦步亦趋。
他不过是对方生命里的一个过客,是他历劫途中的一个意外,甚至连光阴都不会记得他。
胡念忘了是什么时候变了质。
他只是隐约地记得,因为杨景行的到来,自己待在家里的时间多了。就算偶尔想要出去放松一下,也会在晚上十点的时候准时接到一个电话——
有人在催他回家。
有的时候,情动只需要一个瞬间。
是他用揶揄的语气戳破了一层窗户纸,把对方再次拐上了床。那夜他喝得烂醉,可杨景行却是十分清醒的状态。
胡念那时候想的是:这道士是喜欢我的。
道士办完了他的事,却始终没有离开。他心照不宣地留在了胡念的家里,过着与从前差不多的生活。
他会跟着胡念去出任务,也会指导他的修行。逢年过节他也会陪着胡念一起去钟情家里拜访。
偶尔地,他还会和那个魔头吵起架来。
他们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杨景行偶尔会在胡念面前展露出他截然不同的一面,但到了第二天又会变成了原先的那番模样。
平淡得像是一碗水,甚至没有半点的波澜。
一直到他飞升,胡念都不知道他与律钊的牵连。
那年元宵刚过,白日在楼底嘈杂爆竹的催促声中匆匆赶来,道士沐浴在晨光之中,温和地说道:“我走了。”
他什么也没有带走。
又好像什么都带走了。
第94章杨胡(三)
习惯有时候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明明那么多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明明早就该习惯了这样的孤独。可是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摸到旁边冰冷的被窝,胡念还是会不知所措。木制的地板是凉的,浴室里的镜子也是凉的,就连沙发茶几衣柜都是凉的。整个屋子都像是坠入了冰窖里,冷清得过分。
里边还挂着他的衣服,并不多。杨景行穿着随便且简单,大部分都是清一色的白,在胡念花里胡哨的衣柜里显得格外突兀。
从前一起玩的那些男孩已经上了年纪,曾经精致的面庞早爬上了岁月痕迹。他们要么被逼着回归家庭,要么找了一个或合适或不合适的男人过了下去,再也没了多少联系。胡念不得不换了一个身份,继续流连在那条酒吧街上。熟悉的酒保换了好几轮,再看到时又是一片生面孔。他趴在吧台上醉得不知时辰,心里想着自己好像有很多年都没有这样浑浑噩噩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