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傅知微抬头。
皇上微笑:“原来这就是你偏生要那小侍卫的理由。”
他语气一沉,转而正色道:“户部尚书一党在朝中影响力颇大,朕早先也怀疑这些老臣贪墨银两,这几日也在同朝中的大臣商议此事,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的心会这么大……至于秦翊之是否跟这造反一事有关,朕自然会派人去排查。”
“造反一事,除了钱财和权势,最重要的便是军队。“皇上眯了眯眼,神色莫测,“齐王一闲散王爷,早就没有实权,极大可能是私底下积蓄了兵力。”
傅知微见皇上已经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心下安定几分:“父皇,秦翊之尚且年幼就送到他国,一呆便是数年,若说没有受到怠慢,那定是无稽之谈,难保会生出异心。”
皇上捏了捏眉心,一手撑在桌案上,沉吟半响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是秦翊之在私底下做的生意,朕也清楚……”
“父皇你知道?”傅知微惊愕。
“倒也不是生意……”皇上笑了笑,“一年前,他找到朕,说要以朕的名义在京中开办学堂和粮仓,所行皆是善举,起先朕还怀疑他有所图谋,派人打探数次,发现这人不图财也不图名,心怀的是百姓,倒是对他多了几分欣赏。”
“可那是敌国的质子……”
“他这些年一直克己守礼,默默无闻,突然找朕说要行善事,实在可疑,这些年朕派人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但并未发现不妥。”
皇上的语气冷了几分,“不过造反一事不可怠慢,这户部尚书和齐王,朕也是时候对他们出手了。”
傅知微点头,自重生以来一直惶恐不安地心如今第一次真真切切着地。
她相信父皇。
等傅知微走了之后,皇上转头就让林泰安唤了司矍进来问话。
青年一身官服,身形瘦削劲瘦,眉宇间透着逼人的英气。
“司矍。”他视线看向轩窗外,看着宫女领着傅知微渐行渐远,嘴角露出一丝慈爱的微笑,复而将视线投向殿下的青年,“你倒是好运气。”
司矍不知道皇上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中规中矩回话道:“卑职惶恐,请陛下明示。”
皇上坐在上方轻笑了一声:“长乐的驸马,不需要权势滔天,也不需要家财万贯,但是最起码的身份,还是要有的。”
司矍一听皇上这话,心里面一颤,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他的喜欢,于皇家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甚至将会是公主的污点,是公主的拖累。
他一直清楚。
见青年不答话,身形僵硬,少了往日的英气,皇上继续说道:“朕可以给你尊贵的身份,一步登天虽免去了升迁的苦楚,可朝中不知道多少人要戳你的脊梁骨,背后的风言风语有多难听,你心里应当清楚。”
“就算你不在意,可长乐的名声呢?哪怕长乐愿意,你当真愿意让她为你付出这些代价?”
皇上的话语句句戳在他的心窝上,司矍心里酸涩难当,五指收拢,死死扣住皮肉,似乎只有这些痛觉才能将他心中的不甘与自卑压下去。
身份是他一直无法回避的问题,他配不上公主,也不该心存妄想,染指天泽国最尊贵的明珠。
他为了留在公主身边自甘成为她的贴身侍卫,放弃数次升迁的机会,而如今,他想要留在公主身边,却不得不离开她。
这就像一个悖论,他身处一个永远无法找到破解之处的怪圈,却还自欺欺人,仍然能够有破局之术。
皇上叹了口气:“朕自然希望长乐能够得偿所愿,朕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可总想要竭力做一个称职的父亲。”
“朕可派你去边关历练,且不说你能不能闯出些名堂,边关一去,少则三年,多则五六年,你真的以为,长乐等得起吗?”
看着殿下青年带着茫然的神色,皇上想起傅知微说起司矍时面上压抑不住的欣悦之情,于心不忍,可是这些话他不得不说。
他终是一个父亲,一个君王。
他膝下的子女虽不多,也不在少数,他自知这些年为了家国社稷亏欠了他的妻子,亏欠了长乐,也竭力想要去弥补。
那个往日站在御花园里面蹒跚朝他走来,甜甜地叫他父皇的女娃娃,也已经转眼若宫里抽条发芽的桃树,伴着一年又一年的春风十里,明月梨花,终是长大了。
一个君王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可宫中又有哪些人真的能得偿所愿?
屋宇巍峨的皇宫,内里腐朽,不知堆积了多少郁郁寡欢备受冷落的妃嫔的尸骨,埋葬了多少舞象之年的宫女正值青春的年华,又折断了多少寒门弟子曾怀着凌云壮志的傲骨。
他为了所谓的天下太平,冷落了那个昔日眉目温柔的女子,为了这恢弘壮阔的繁阜京城,为了先辈留下的万里山河,娶了他不喜欢的妃嫔,可他仍旧希望,他最爱的女儿能够得到她想要的幸福。
“罢了,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皇上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朕同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心里面清楚。”
“朕并不是个迂腐之人。”他顿了顿,“长乐是朕最爱的女儿,你想要朕手中的明珠,自然也要做好准备。”
“明日无事,朕放你一天,去长乐宫中守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忙,不好意思,有空一定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