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梅雪衣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她这一生心狠手辣杀戮无数,但是向来有个原则——不杀对她释放善意的东西,无论人、妖、鬼、兽。
算了。
她冲着阴灵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信他,你走吧。”
它大约是听不明白,看上去更加焦急了,抬起手来,把身上的雪一层层扒掉,连着血肉往下掉。
它凄声哀叫:“别信他!”
“我知道,知道。”梅雪衣掐了掐眉心,“你快走吧。”
此情此景,就像是把一份烤得焦黄喷香的乳猪或羊腿放在饿了十天半月的人面前,还要拼命提醒她去吃。
阴灵憋了好半天,总算憋出另一句囫囵话:“别信他……他杀我!”
梅雪衣觉得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可以自己得出这个结论,实在是用不着特地来报信。
或者它是希望她为它报仇?那它可找错人了。她是魔修,行事偏颇狠辣,我行我素,除非直接惹到她头上,否则她从来不会做什么替天行道的事情——她是魔啊!又不是正道之光。
梅雪衣冲着眼巴巴的阴灵严肃地点头:“我知道他杀了你,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明天他也会杀了我。”
阴灵:“……”
它用两只眼洞盯着她,继续掀了一会儿阴风,扯着嗓子尖叫了几声,终于不甘地消散了。
幻象一点一点消失。
梅雪衣回过神,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抱进了偏殿的热汤池里。
他以为她睡着了,很小心地拥着她,正在非常仔细地替她清洁手指,一根一根,动作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梅雪衣不必睁眼都能想象出他此刻病态的眼神。
悉心呵护,轻拿轻放,就像在倒饬一件珍贵的死物。
她觉得自己和傀儡之间,可能只隔着那个名叫沈修竹的野男人。
真是作孽。
他垂着头,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就像毒蛇贴着她吐信。她倚着他的胸膛,感觉不到心脏跳动。
她选择装睡。
时不时地,他的薄唇就会辗转过耳际,低沉病嗓时轻时重:“梅雪衣……梅雪衣。”
咬牙切齿的声音,好像爱极了她,又好像要活吃了她。
哦,原来这个身体也叫梅雪衣。梅雪衣心说。
羞耻地洗完了澡,他抱着她原路返回。
路过雪下长廊,梅雪衣偷偷打开一道眼缝,看向庭院角落。
那个婢女的尸体已经不在原地了,阴灵也没有再度现身,可能是对她太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