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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1页）

&ldo;钟自明要回来了?&rdo;二郎紧张起来，&ldo;在他回来之前，你必须想办法让我先进入钟氏花园。不然，他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rdo;

&ldo;你这样怕他?&rdo;

&ldo;很怕。&rdo;老鬼承认。&ldo;钟自明的法力比我高，而且他毕竟是个人。都说人人怕鬼，岂不知鬼更怕人。所以，你必须得想办法让令正离开几个晚上，这样才方便我们行动。&rdo;

&ldo;他已经决定离开了。他说瑞秋要回来，他还是搬回自己的地方会好些，说好明天一早就走。&rdo;无颜忽然想明白，&ldo;陈嫂今天向我请假回乡下，是你做的手脚?&rdo;

&ldo;很简单，她老家有些事情发生，她需要回去料理。别忘了我有很多鬼朋友。&rdo;老鬼很鬼地笑着，念口令一样地说，&ldo;虽然有法力的人要比有法力的鬼高明，可是没法力的人却还是容易被有法力的鬼捉弄，邪风入侵，趁虚而入，那可是我们闹鬼的看家本领。&rdo;接着精神一振，悠然神往，&ldo;等到明天花园里就剩下你一个人，你就可以帮我做一些事把那些禁忌消除了，我就可以大大方方走进去，可以亲眼目睹小翠生活过的地方‐‐自从你跟我说求了那张&lso;所谓伊人，在水一方&rso;的卦签后，这些日子，我已经快把上海周边凡是有水的地方都去遍了，可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只有进入钟家花园找找线索了。&rdo;

&ldo;我该怎么做?&rdo;

&ldo;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人有降妖符，鬼有鬼画符，这座院子的墙上是写过《金刚经》的，但是你可以另书一道生死符盖在经上面，我等下就回一趟地狱，替你取黄泉的水来画符浇园;除了浇黄泉水外，院子里所有的树上面还要挂上招魂幡，聚集阴气;还有屋里的家具摆设，也都要重新布置，反八卦而为之，凡是他原先往里旋的，你就往外旋，他原先是朝东放着的，你就朝西放;所有的法器，也都头朝下脚朝上，面北背南……&rdo;老鬼滔滔不绝地说着，连比带划，口传身教。

无颜默念口诀，一一记在心里。她从前眼盲，所有功课都依靠瑞秋口述教她，训练有素，记性甚好。如此恶补了大半夜，天微微亮时，总算记得八九不离十，只等天亮后令正离开院子，而自己还了肉身，便可以依计行事。

二郎想到自己即将进入钟氏花园，也是激动不已，低低唱道：&ldo;暮云金阙，风幡淡摇曳。但听的钟声绝，早则是心儿热……&rdo;

这两句唱得一波三折，回肠荡气，无颜听得十分感伤。

东方微曦，无颜低着头，一边默诵法则，生怕等下给忘了，一边六神无主地飘回庭院。

每天早晚阴阳更替的这两个时辰是她一天中最痛苦的时候，身不由己，魂不守舍，就好像风筝断了线似的摇曳无主，又好像风里的落花瓣儿，飘不起，落不定。

正急不可待要回屋去歇歇神儿，熬过这一时半刻。猛抬头，却见屋子里灯火通明，令正竟端端正正地坐在大厅等她，劈头便问：&ldo;你去哪儿了?&rdo;

&ldo;你怎么坐在这里?&rdo;无颜一惊，几乎魂魄飞散，要扶住桌角才能叫自己立定。

&ldo;刚才电话铃一直响，我敲你的门，没有人应，只好自己来接‐‐是瑞秋打来的。&rdo;

&ldo;瑞秋?&rdo;无颜被这接二连三的意外给惊得呆了，且身子里天人交战，如万箭穿心，不能思想，只是呆呆地重复着，&ldo;她这么晚打电话来?&rdo;

&ldo;从瑞士打来的，她算不清时差。&rdo;令正慢慢地回答，好像比无颜还要难熬，连说话都觉得费劲，几乎是一字一顿，&ldo;瑞秋说的，是不是真的?&rdo;

&ldo;瑞秋说什么?&rdo;

&ldo;她说……&rdo;令正深吸一口气，死死地盯着无颜，脸色惨白，&ldo;她说，你死了。&rdo;

&ldo;她说我死了。&rdo;无颜呜咽一声，除了重复令正的话，竟无力回答。她说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我可不就是死了吗?

&ldo;无颜，到底有什么误会?&rdo;令正催促，他看着面前这如花娇艳如雪清冷的少女，终于也看出几分可疑来，&ldo;这几天里，你好像一直在年轻下去，仿佛时间是倒着往回走的。而且，你这么苍白……&rdo;

&ldo;令正，我本来打算跟你说的，我会向你解释的，可是我没有机会，我不知道该怎么说……&rdo;无颜喃喃着，身子摇摇欲坠，她内心的挣扎越来越激烈，不管怎样努力地约束，也不能使神智集中，她几乎想乞求：&ldo;让我休息吧，让我睡一会儿，只一小会儿，我就要坚持不住了!&rdo;

令正看到了无颜的虚弱，本能地上前去扶，但一碰到无颜的身子就忍不住撒手，惊道：&ldo;你怎么……这么冰?&rdo;他连连后退，甚至碰倒了身后的立灯。

灯泡碎了，无颜的心也碎了。看到令正满脸的惊异，她只觉得心灰意冷，生不如死。

他怕她!他怕鬼!是呀，谁能不怕呢?她如此辛苦地还魂人间，千寻万觅，是为了爱他。可是，她却只得到了怕。他怕她!怕，这是比恨更恐怖的事情。她不能支撑了，也不能思想，她只有招供，平淡地，不带任何情感地，和盘托出。

&ldo;我是鬼。令正，我早就死了，那天撞车后送到医院急救，医生尽了力，但是没能救活我，只帮我延长了几天性命，我醒来的时候，看到妈妈在我床前哭，是我要她对你隐瞒真相的。我不让她告诉你我死了，我让她说我是出国了，可是我其实是死了，你现在看到的，是我的鬼魂。&rdo;

&ldo;鬼?真的有鬼?&rdo;令正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刚才接到瑞秋的电话，当他说自己是接受无颜的邀请暂时住在钟府的时候，瑞秋冷笑着说：&ldo;你是不是在说胡话?无颜早就死了。&rdo;那句话就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泼下，不，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冰山，是铁达尼号撞上的冰峰，足以带来灭顶之灾。电话里说不清楚，而且越洋长途的信号也不是太好，瑞秋只匆匆地说了句&ldo;即日回国见面再说&rdo;便匆匆挂了电话。

令正挂上电话呆呆地站了半晌，才想起来要去找无颜，可是找遍了整个屋子，连花园里都去过了，却到处都看不到无颜的影子。三更半夜，她会去哪里呢?他只能坐在客厅里呆等，越等越心焦，越等越禁不住心猿意马、胡思乱想，却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瑞秋说无颜死了，是自己听岔了还是瑞秋搞错了?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他想过成千上万种可能，惟一没有想过或者说虽然想过但不肯相信的，就是无颜真的死了。他见到的，是一只鬼!他见了鬼!怎么能相信呢?

但是现在，无颜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却清楚楚地说：&ldo;我是鬼。&rdo;既然是鬼，又为什么闯进人的世界里来呢?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ldo;你回来做什么?&rdo;

不，这不是自己要说的话、要问的问题，他不想指责她的，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问什么。面对一只鬼，他能说什么，能做什么呢?

无颜还是用那种平淡得无悲无喜的口吻讲述着这一段阴阳奇缘，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ldo;我是一只还魂的鬼，我有二十五天的时间可以回来见你，一天等于一年。有个在阴间待了六十多年的老鬼教我，如果我不喝孟婆汤，不过奈何桥，就可以留住记忆，重新回到人间，如果我可以拾回生前所有的脚印，并且带走你的灵魂一起回地府，就可以和你一起轮回、一起重生。所以，我来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