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上学的时候脱了棉服在教室里还是热得汗流夹背的,回到家钻炕被里在炕桌上写字,腿热得像是烤地瓜一下,手上还是觉得冻手。
爸自从受伤之后就受不得寒,在冬天躺在炕上听广播,听着评书时表情是最平静的,就算是英子觉得广播里单田芳的声音太吵,仍然不会阻止他。
家宝对所谓的吵杂全无感觉,他现在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字越认越多,数学也达到了小学二年级的水平。
甫秀花则是在食杂店守着店,就算冬天天黑的早,晚上外面的行人稀少,她仍舍不得偶尔来一两个人买盒烟,买点吃喝的那点收入。
雪珍的缝纫机声一直响着,现在的人比过去条件好多了,逢年过节一家老小总要做几件新衣裳,有些人喜欢买现成的,有些人依旧喜欢现做的,雪珍的活堆积如山,她继承了韩家和甫家两家嗜钱如命的传统,宁可自己累死也不肯把活匀出去给别人。
英子写完作业辅导完家宝,还要回屋帮她剪线头。
晚上八点多,英子刚写完作业,甫秀花从食杂店回来了,“外面下雪了,没啥人了。”她把手插进炕被里暖和着,“英子今晚你和雪珍都搁这屋住吧,炕上暖和,睡床冷。”
城里的小炕普遍不大,但四五个人挤一挤还是可以的,英子犹豫了一下,“我们那屋晚上点电褥子不冷。”
“就搁这屋睡,电褥子怪费电的,也不安全。”甫秀花不耐烦地命令道。
英子回屋去帮雪珍剪完了线头,两人小声商量了一下,雪珍累得头晕眼花的,“爸和妈睡觉都打呼噜睡不好,咱俩就在这屋睡。”
等甫秀花来叫这姐俩的时候,她俩已经把灯都熄了,甫秀花嘀咕了两句就回去了。
不知道她和韩兆秋说了些什么,忽地东屋传来一声巨响,什么东西被砸了,英子坐起来想要出去,雪珍一把拉住她,“别去了,一会儿就好了。”
英子躺了回去,自从韩兆秋病了,脾气就坏得很,砸东西,骂人,打人,人越多吵得越来劲,甫秀花也不是任人打骂的,一开始两次忍着,时间久了也跟着脾气见涨,两口子吵架打架都是经常的事,两人竖着耳朵听着动静,果然吵了几句之后,东屋安静了下来。
“唉……”雪珍叹了口气,“爸要是伤能全好可多好。”
英子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回忆着当初爸爸是多开朗快乐有见识的一个人……也只能叹了口气。
“英子,你们是不是搬新楼了啊。”
“嗯。”
“我听说楼上可暖和了,十冬腊月能开窗户穿背心子。”
“楼上也是一阵一阵的,我们学校现在也就是早晚熏一熏,冷的时候教室里写字也冻手,热的时候我恨不得把棉裤扒了。白思莹说她家也是,给气的时候热,不给热的时候冷。”
“英子,咱家跟前开了间浴室,咱俩周末洗澡去呗。”
“行。”
棉纺厂倒闭了,连带的工人浴池也没有了,他们也没了洗澡的地方,白思莹倒是不在乎这些,她妈调职到街道去了,听说挣钱跟过去差不多,空闲的时间多了。
他们班有两三个家长是在棉纺厂或别的厂子工作的都说了下半学年不念了,念也考不上高中,考上了也念不起,不如回家学个手艺或干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