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萧疏雨只能尽量简单地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公孙羊听得云里雾里,不停揪着他那一团胡子。听萧疏雨讲完,他长出了一口气:“……好复杂,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事。要说这顾清夜是皇帝派来的吧,他又好像一心在维护你们,而且拼了命去救你大哥,这样子也不像是苦肉计。可他到底是为什么来的呢?皇帝有什么必要对付你们家?”
萧疏雨道:“我记得有一回,我们路遇莫重楼的妹妹莫明羽,她说我哥的仁德,整个大虞百姓都有目共睹。我哥当武林盟主都是轻的,做个一方诸侯还差不多。清夜哥当时就叫她慎言,口气有些严厉。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明白,皇帝恐怕是对我萧家起了猜忌之心。而背后,少不了又有莫重楼捣鬼。”
“所以说,顾清夜来到你家,是皇帝派他来刺探你们?他觉得萧家在江湖甚至百姓中的地位太高,他有失控的感觉?”
“没正经”公孙羊一旦正经起来,神情格外郑重:“可是萧家再有地位,也只是民心中的地位,说来说去,你家是民,无权无势,即便掀起风浪,也只能在江湖中,关他朝堂什么事?”
萧疏雨苦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湖,也是虞国的土地。江湖人,也是虞国的子民。若我们的皇帝陛下意识到朝堂之外还有江湖,江湖人以武犯禁,他会不会觉得国法受到了挑战,皇权遭到了蔑视?尤其当我大哥这样一位江湖人,居然得了民心,一呼百应,他会怎么想?”
公孙羊想,是啊,自己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江湖与官府、与朝廷,始终存在着化不开的矛盾。就像自己与萧骋远为替司空默一家报仇,轻易就杀了那些扶桑人。而莫重楼通过官府的权势,轻易就将他从台州巡防营抓到扬州府牢来,关了这么长时间。
江湖人所谓的替□□道,是在国法之外动私刑;而官府表面上有法可依,实际上滥用职权、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层出不穷。
公孙羊呆了片刻道:“没想到你会考虑得这么深。可是,皇帝难道还能叫各大门派解散,从此将江湖抹煞不成?”
“我也不知道,所以,要看下去。”
公孙羊沉吟道:“可是,我看这顾清夜似乎被你家感化了呢。”
萧疏雨叹息:“也许,因为他是卫凝霜的儿子。”
“卫凝霜?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熟?”公孙羊喃喃自语,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是她,是你爹喜欢过的一个女人,他跟我提过,不止一次。每回与他一起喝酒,他都会讲起她。”公孙羊眼睛亮了,每回提到酒,他总忍不住兴奋。
然后他蓦地回过神来,摸着鼻子道:“我说他怎么长得跟你很像,会不会是你兄弟?你爹这个人,处处留情……嘿嘿,没准真给你捞了个兄弟。”
萧疏雨无奈地看着他,没正经果然还是没正经,“捞了个兄弟”,这叫什么话?
“是啊,我与我娘、我哥都这么认为的。”
“那你干嘛不问个究竟?是兄弟就把他拉过来,你萧家又多了个帮手,多好啊!”
“你说得容易,他毕竟姓顾,他爹是御史大夫,他是皇帝的近卫,他的根扎在京城,扎在朝廷。”萧疏雨道,“再说,我爹负了他娘,他娘肯定不会向他说出身世。我若说破了,岂不是毁了人家一家子的幸福?”
“胡说!”公孙羊大声道,“他有权知道他的身世,至于他知道之后如何选择,那是他的事。何况,他现在要对付的是他兄弟,难道到手足相残的那一天,你也忍着不说么?”
“我……”
“你们兄弟俩啊,真是迂腐!若换成你爹,不仅会告诉他他是自己的儿子,还会叫他乖乖听话,要是他敢忤逆,他铁定打断他的腿!”
萧疏雨暗暗咳了一声,听起来是自己父亲的风格。
“不行,你不说,我来说。等他回来,我就告诉他!”公孙羊嚷道。
“不,公孙叔叔,这是我们家的事,还是让我们自己解决吧。”
公孙羊叹口气,摇摇头:“随你。”
莫重楼已经沐浴,披着一件丝质的袍子,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听见敲门声:“王爷,可以打扰您么?”是风无邪的声音。
莫重楼道:“进来。”
风无邪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鸟笼子,里面关着一只鹦鹉,这鹦鹉闭眼躺着,像是睡着了。
“这是什么?”莫重楼蹙了蹙眉。
风无邪道:“这是顾清夜的鹦鹉,叫傻蛋。您还记得么?属下向您禀报过,这只鸟非同寻常,有超凡的智慧。”
“哦?你怎么弄到它的?”
“是叁七,吴大人抓走萧疏雨后,属下派他盯着萧家,看他们有何动静。结果,他却有了意外收获,逮到了这只鸟。”
“抓一只鸟能做什么?”莫重楼道,“难道本王还能从它嘴里问出什么话来?”
风无邪道:“属下倒想试试。另外,必要的时候,它可以用来要挟顾清夜。”
这时,就听傻蛋咕哝了一声,眼皮慢慢地撩起,迷迷糊糊地看了眼风无邪。然后,它脖子上的毛轻轻抖动了一下,又阖上眼睛。
“它醒了。”风无邪道,把鸟笼拿到桌子上放好,弹了弹笼子,“傻蛋!别装了,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