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瓶缓慢地滴着,他手背的针头被白胶布固定住,伤处的纱布露出一部分在病号服外面,他面色憔悴。
“已经不疼了。”程洵说,“程演他吓唬你,小伤。”
我低了头:“对不起”。
他笑笑:“不是你的错……我也算因祸得福。”
“嗯?”
“昨天本想问你‘要不要跟我走’,我知道你的答案,却还想试着最后一次。”程洵看着我,眼神清清淡淡,“现在因为受伤,又留给了我一些等待的时间。”
我目光闪了闪。
我们之间,至始至终都是不对等的。
一个全心付出,一个慌张躲避。
我像一个索求无度的贪婪鬼,耗费、透支着他的整个身心。
现在呢?几乎要了他的命。
我望向程洵,说:“别等我了,程老师,我我走不了了。”
他深深地看着我,眼角红如一抹血色。
他换上温柔笑意,说:“嗯好。”
冬日的阳光折进窗户,映在他眉眼之间,他的笑像雪后的阳光。
这时医生进屋做检查,道别过后,我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走。
我乘公交回了酒店。
地毯重新换过,酒店无房,我暂时将就一晚,噩梦到半夜突然醒了。
手机新闻里,ye假疫苗事件甚嚣尘上,一切还在调查,我“持刀误伤”的消息又被爆出,不久后警察发布公告称“事件正在调查,切勿听信谣言”,但也没有止住舆论声讨。
……
我现在已是劣迹斑斑。
肇事杀人、恐吓威胁、第三者插足、包庇亲属、持刀伤人。
每一条钉在我骨头上,除不去、拔不掉,几乎让我碎裂。
那时太年轻,我天真的以为坐牢能弥补,可我走出来是一个更大的窟窿。
钟泉步步紧逼,催促着我跌进深渊。
深渊里的鬼好像就在床底,在每个漆黑的角落盯着我。
我不敢去开灯不敢动弹,只能蜷缩在角落,心里的声音在呼唤。
——我快要撑不下去了。
铃声如尖刻刀刃,划破房间的寂静。
我被猛地一吓,冷汗出了一背。
程演的名字和号码亮在屏幕上,铃响不停,催促着我。
刚接起,程演吼道:“乔边!我哥要是没了你他妈也别想活着!”
我脑子发懵:“怎么……”
“马上来医院!我哥情况加重,现在在抢救!妈的他竟然还他妈想见你!你赶紧滚过来!”
后半句湮没在眼前的黑暗中。
我跌跌撞撞下床,被不知什么东西绊了一跤,顾不得腿上的疼,冲到卫生间猛吐了一回。
接下来发生的太迅疾、太慌乱,漱口,穿鞋,拿起外套,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坐上了去医院的车,心脏跳动如擂鼓。
我捂住耳朵,全是不知哪来的嗡鸣噪音。
脑子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