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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2页）

五月九日

早晨起床不久，英格就在外面喊：&ldo;三毛，穿好看衣服，汉斯带我们出去。&rdo;

&ldo;我无所谓，你们出去好了。&rdo;我是真心不想去。&ldo;嗯，就是为了你啊，怎么不去呢！&rdo;汉斯也讨好的过来劝了。

勉强换了衣服，司机送荷西们上班，又赶回来等了。&ldo;先去超级市场，再去吃饭，怎么样？&rdo;汉斯拍拍我的肩，我闪了一下。

进了超级市场，汉斯说：&ldo;你看着买吧，不要管价钱，今天晚上请了九个德国人回来吃中国菜。&rdo;

我这一听，才知又中计了，咬着牙，不给自己生气，再气划不来的是自己，做满这个月，拿了钱，吐他一脸口水一走了之。

买了肉、鱼、虾、蔬菜、四箱葡萄酒、四箱啤酒，脑子里跑马灯似的乱转，九个客人，加上宿舍五个，一共是十四个人要吃。

&ldo;英格，刀叉盘子可能不够，再加一些好吗？&rdo;又买了一大堆盘子、杯子。

五月花（2）

结帐时，是三百四十奈拉（两万三千多台币），英格这才说：&ldo;现在知道东西贵了吧，荷西他们每个月不知吃掉公司多少钱，还说吃得不好。&rdo;

&ldo;这不算的，光这四箱法国葡萄酒就多少钱？平日伙食用不着这十分之一，何况买的杯子都是水晶玻璃的，用不着那么豪华。&rdo;恨她什么事都往荷西帐上记。

&ldo;好，现在去吃中饭。&rdo;汉斯说，我点点头，任他摆布。

城里一片的乱，一片的挤，垃圾堆成房子那么高没有人情，排水设备不好，满城都是污水，一路上就看见本地人随地大小便，到处施工建设，灰尘满天，最富的石油国家，最脏的城市，交通乱成疯人院一般，司机彼此谩骂抢路，狂按喇叭，紧急煞车，加上火似的闷热，我晕得一阵一阵作呕。

中饭在一幢高楼的顶层吃，有冷气，有地毯，有穿白制服的茶房，大玻璃窗外，整个新建旧建的港口尽入眼底，港外停满了船。

&ldo;你看，哪个红烟囱下面，就是你先生在工作。&rdo;汉斯指着一条半沉在水面的破船说。

我望着蚂蚁似的人群，不知那个是荷西。

&ldo;嘿嘿！我们在冷气间吃饭，他们在烈日下工作，赚大钱的却是我。&rdo;汉斯摸着大肚子笑。

被他这么一得意，面对着一盘鱼，食不下咽。

&ldo;资本主义是这个样子的。&rdo;我回答他。

&ldo;我会抢生意。&rdo;汉斯又笑。

&ldo;当然，你有你的本事，这是不能否认的。&rdo;这一次，我说的是真心话。

&ldo;荷西慢慢也可以好起来。&rdo;汉斯又讨好的说了一句。&ldo;我们不是做生意的料。&rdo;我马上说。

沉默了一会儿，汉斯又说：&ldo;说良心话，荷西是我所见到的最好的技术人员，做事用心，脑筋灵活，现在打捞的糙图、方法，都是他在解决，我不烦了，他跟黑人也处得好。&rdo;&ldo;上个月路易私下里跟英格说，要公司把他升成主管，英格跑来跟我讲，我把荷西同路易都叫来，说，荷西大学念的是机械，考的是一级职业潜水执照，路易只念过四年小学，得的是三级职业执照，两个人不要争什么主管不主管，才这么一点黑人助手，管什么呢！&rdo;

&ldo;荷西没有争，他根本没讲过这事。&rdo;我惊奇的说。&ldo;我是讲给你听，荷西做事比路易强，将来公司扩大了，不会亏待他的。&rdo;他又在讨好了。

我们是活在现在，不是活在将来，汉斯的鬼话，少听些才不会做梦。

吃完中饭，仍不回家，担心着晚饭，急得不得了，车子却往汉斯一个德国朋友家开去。

好，德国人开始喝啤酒，这一喝，什么都沉在酒里了。&ldo;英格，叫汉斯走嘛，做菜来不及了。&rdo;

英格也被汉斯喝得火大，板着脸回了我一句：&ldo;他这一喝还会停吗？要说你自己说。&rdo;

我何苦自讨没趣，随他去死吧，晚上的客人也去死吧！

熬到下午五点半，这个大胖子才慢吞吞的站了起来，居然毫无醉态，酒量惊人。

&ldo;走，给荷西他们早下工，一起去接回家。&rdo;

车子开进了灰天灰地的新建港口，又弯过旧港，爬过石堆，跳过大坑，才到了水边，下了车，不见荷西，只见路易叉着手站着，看见汉斯来了，堆下一脸的笑，快步跑过来。

再四处张望荷西，突然看见远远的一条破汽艇上，站着他孤单单的影子，背着夕阳，拚命的在向我挥手，船越开越近，荷西的脸已经看得清了，他还在忘情的挥着手，意外的看见我在工地，使他高兴得不得了，我没有举手回答他，眼睛突然一下不争气的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