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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一个道是妹子来,双眸注望;一个道是客官到,满面生春。一个疑道:&ot;何不见他走近身,急认哥哥?&ot;一个疑道:&ot;何不见他迎着轿,忙呼姐姐?&ot;

却说那姚乙向前看看,分明是妹子。那娼妓却笑容可掏,佯佯地道了个万福。姚乙只得坐了,不敢就认,问道:&ot;姐姐,尊姓大名,何处人氏?&ot;那娼妓答应&ot;姓郑,小字月娥,是本处人氏。&ot;姚乙看他说出话来一口衢音,声气也不似滴珠,已自疑心了。那郑月娥就问姚乙道:&ot;客官何来?&ot;姚乙庄&ot;在下是徽州府休宁县苏田姚某,父某人,母某人。&ot;恰象那查他的脚色,三代籍贯都报将来。也还只道果是妹子,他必然承认,所以如此。那郑月娥见他说话牢叨,笑了一笑道:&ot;又不曾盘问客官出身,何故通三代脚色?&ot;姚乙满面通红,情知不是滴珠了。摆上酒来,三杯两盏,两个对吃。郑月娥看见姚乙,只管相他面庞一会,又自言自语一会,心里好生疑惑。开口问道:&ot;奴自不曾与客官相会,只是前口门前见客官走来走去,见了我指手点脚的,我背地同妹妹暗笑。今承宠召过来,却又屡屡机觑,却象有些委决不下的事,是什么缘故?&ot;姚乙把言语支吾,不说明白。那月娥是个久惯接客,乖巧不过的人,看此光景,晓得有些尴尬,只管盘问。姚乙道:&ot;这话也长,且到床上再说。&ot;两个人各自收拾上床睡了,兔不得云情雨意,做了一番的事。

那月娥又把前话提起,姚乙只得告诉他:家里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ot;因见你厮象,故此假做请你,认个明白,那知不是。&ot;月娥道:&ot;果然象否?&ot;姚乙道:&ot;举止外像一些不差,就是神色里边,有些微不象处。除是至亲骨肉终日在面前的,用意体察才看得出来,也算是十分象的了。若非是声音各别,连我方才也要认错起来。&ot;月娥道:&ot;既是这等厮象,我就做你妹子罢。&ot;姚乙道:&ot;又来取笑。&ot;月娥道:&ot;不是取笑,我与你熟商量。你家不见了妹子,如此打官司不得了结,毕竟得妹子到了官方住。我是此间良人家儿女,在姜秀才家为妾,大娘不容,后来连姜秀才贪利忘恩,竟把来卖与这郑妈妈家了。那龟儿、鸨儿,不管好歹,动不动非刑拷打。我被他摆布不过,正要想个讨策脱身。你如今认定我是你失去的妹子,我认定你是哥哥,两一同声当官去告理,一定断还归宗。我身既得脱,仇亦可雪。到得你家,当了你妹子,官事也好完了,岂非万全之算?&ot;姚乙道:&ot;是到是,只是声音大不相同。且既到吾家,认做妹子,必是亲戚族属逐处明白,方象真的,这却不便。&ot;月娥道:&ot;人只怕面貌不象,那个声音随他改换,如何做得谁?你妹子相失两年,假如真在衢州,未必不与我一般乡语了。亲戚族属,你可教导得我的。况你做起事来,还等待官司发落,日子长远,有得与你相处,乡音也学得你些。家里事务,日逐教我熟了,有甚难处?&ot;姚乙心理先只要家里息讼要紧,细思月娥说话尽可行得,便对月娥道:&ot;吾随身带有广缉文书,当官一告,断还不难。只是要你一口坚认到底,却差池不得的。&ot;月娥道:&ot;我也为自身要脱离此处,趁此机会,如何好改得口?只是一件,你家妹夫是何等样人?我可跟得他否?&ot;姚乙道:&ot;我妹夫是个做客的人,也还少年老实,你跟了他也好。&ot;月娥道:&ot;凭他怎么,毕竟还好似为娼。况且一夫一妻,又不似先前做妾,也不误了我事了。&ot;姚乙又与他两个赌一个誓信,说:&ot;两个同心做此事,各不相负。如有破泄者,神明诛之!&ot;两人说得着,已觉道快活,又弄了一火,搂抱了睡到天明。

姚乙起来,不梳头就走去寻周少溪,连他都瞒了,对他说道:&ot;果是吾妹子,如今怎处?&ot;周少溪道:&ot;这行院人家不长进,替他私赎,必定不肯。待我去纠合本乡人在此处的十来个,做张呈子到太守处呈了,人众则公,亦且你有本县广缉滴珠文书可验,怕不立刻断还?只是你再送几两银子过去,与他说道:&ot;还要留在下处几日。&039;使他不疑,我们好做事。&ot;姚乙一一依言停当了。周少溪就合着一伙徽州人同姚乙到府堂,把前情说了一遍。姚乙又将县间广缉文书当堂验了。太守立刻签了牌,将郑家乌龟、老妈都拘将来。郑月娥也到公庭,一个认哥哥,一个认妹子。那众徽州人除周少溪外,也还有个把认得滴珠的,齐声说道:&ot;是。&ot;那乌龟分毫不知一个情由,劈地价来,没做理会,口里乱嚷。太守只叫:&ot;拿嘴!&ot;又研问他是那里拐来的。乌龟不敢隐讳,招道:&ot;是姜秀才家的妾,小的八十两银子讨的是实,并非拐的。&ot;太守又去拿姜秀才。姜秀才情知理亏,躲了不出见官。太守断姚乙出银四十两还他乌龟身价,领妹子归宗。那乌龟买良为娼,问了应得罪名,连姜秀才前程都问革了。郑月娥一口怨气先发泄尽了。姚乙欣然领回下处,等衙门文卷叠成,银子交库给主,及零星使用,多完备了,然后起程。这几时落得与月娥同眠同起,见人说是兄妹,背地自做夫妻。枕边絮絮叨叨,把说话见识都教道得停停当当了。

在路不则一日,将到荪田,有人见他兄妹一路来了,拍手道:&ot;好了,好了,这官司有结局了。&ot;有的先到他家里报了的,父母俱迎出门来。那月娥装做个认得的模样,大刺刺走进门来,呼爷叫娘,都是姚乙教熟的。况且娼家行径,机巧灵变,一些不错。姚公道:&ot;我的儿!那里去了这两年?累煞你爹也!&ot;月娥假作硬咽痛哭,免不得说道:&ot;爹妈这几时平安么?&ot;姚公见他说出话来,便道:&ot;去了两年,声音都变了。&ot;姚妈伸手过来,拽他的手出来,抢了两抢道:&ot;养得一手好长指甲了,去时没有的。&ot;大家哭了一会,只有姚乙与月娥心里自明白。姚公是两年间官司累怕了,他见说女儿来了,心里放下了一个大疙瘩,那里还辨仔细?况且十分相象,分毫不疑。至于来踪去迹,他已晓得在娼家赎归,不好细问得。巴到天明,就叫儿子姚乙同了妹子到县里来见。

知县升堂,众人把上项事,说了一遍。知县缠了两年,已自明白,问滴珠道:&ot;那个拐你去的,是何等人?&ot;假滴珠道:&ot;是一个不知姓名的男子,不由分说,逼卖与衢州姜秀才家。姜秀才转卖了出来,这先前人不知去向。&ot;知县晓得事在衢州,隔省难以追求,只要完事,不去根究了。就抽签去唤潘甲并父母来领。那潘公。潘婆到官来,见了假滴珠道:&ot;好媳妇呵!就去了这些时。&ot;潘甲见了道:&ot;惭愧!也还有相见的日子。&ot;各各认明了,领了回去。出得县门,两亲家两亲妈,各自请罪,认个悔气。都道一桩事完了。

隔了一晚,次日,李知县升堂,正待把潘甲这宗文卷注销立案,只见潘甲又来告道:&ot;昨日领回去的,不是真妻子。&ot;那知县大怒道:&ot;刁奴才!你累得丈人家也勾了,如何还不肯休歇?&ot;喝令扯下去打了十板。那潘甲只叫冤屈。知县道:&ot;那衢州公文明白,你舅子亲自领回,你丈人、丈母认了不必说,你父母与你也当堂认了领去的,如何又有说话?&ot;潘甲道:&ot;小人争论,只要争小人的妻,不曾要别人的妻。今明明不是小人的妻,小人也不好要得,老爷也不好强小人要得。若必要小人将假作真,小人情愿不要妻子了。&ot;知县庄&ot;怎见得不是?&ot;潘甲道:&ot;面貌颇相似,只是小人妻子相与之间,有好些不同处了。&ot;知县道:&ot;你不要呆!敢是做过了娼妓一番,身分不比良家了。&ot;潘甲道:&ot;老爷,不是这话。不要说日常夫妻间私语一句也不对,至于肌体隐微,有好些不同。小人心下自明白,怎好与老爷说得?若果然是妻子,小人与他才得两月夫妻,就分散了,巴不得见他,难道到说不是来混争闲非不成?老爷青天详察,主鉴不错。&ot;知县见他说这一篇有情有理,大加惊诧,又不好自从断错,密密分忖潘甲道:&ot;你且从容,不要性急。就是父母亲戚面前,俱且糊涂,不可说破,我自有处。&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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