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那种感觉,当看见大地一片银装素裹时,她就不由得内心慌乱,眼前一阵阵发晕,不是很严重,但总归是让她觉得难受的。
这日如往常一样顾衍从朝堂上回来,余浣站在门口,看着男子一身朝服,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攥着伞柄,雪花飘飘洒洒,他踏雪而来,虽打了伞却还是无法避免被雪花沾染。
雪花轻飘上他柔软微红的双唇,像是温柔的亲吻,点点晕开,微微湿润。
见到门口披着毛绒斗篷的姑娘,她雪白小巧的脸颊几乎都缩进了绒毛中,看着玉雪可爱。顾衍缓缓一笑,走近将伞递给侍女,而后轻拢起她软软的小手裹进手心里,熟练的似是做过千百遍。
他问道:“不是怕冷吗?怎么出来了。”边说边牵着她向屋内走去。
余浣娇憨一笑:“看见你就不冷了。”
顾衍轻笑着点点她的脑袋。
他在里屋换着衣服,余浣坐在圆桌前,双手捧着杯热茶小口啜着。
顾衍脱了朝服,放在屏风上,随口道:“冬日大雪,许多地方闹了雪灾,近日家家购买碳火,导致碳火奇缺。更甚,囤粮者也不少,上京富庶倒不成问题,苦的是其他闹灾的州县,因为雪情严重,碳火与粮食短缺,死了不少人。”
余浣一惊:“这么严重的吗?”
“嗯。”顾衍穿着衣服:“因此许多地方百姓起了动乱,多了不少流民,皇帝宽厚心系百姓,决定派朝廷官员去赈灾,安抚百姓。”
他一顿,终于将衣服穿好,披上大氅,若话家常的语气继续道:“皇帝打算派我去泉州赈灾,后日出发。”
砰的一声,茶杯从手中脱落,余浣惊慌抬头,脑中突然想起前世阿落与她闲聊时说的话。
“顾公子那么好的一个人,可惜了,怎么就死了呢。”
那时她和他不熟,但也随口问道:“怎么死的?”
阿落遗憾道:“不是很清楚,只是听人说是死在泉州,雪下得太大,可能把尸首给埋了,所以也没能找到尸体。”
想到这儿,余浣突然泪如滚珠,止也止不住。明明屋内烧了碳火,暖气一阵阵袭来,她却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埋进了雪里,一层一层,冷而窒息。
顾衍听见声响,连忙从屋内出来,就见余浣满脸泪水的模样,他一惊,以为她是被热茶烫伤了,立刻快步走来执起她的手细细察看,见她无事,松口气的同时不禁疑惑,调笑道:“阿浣怎么了?难道是舍不得我?”
余浣自然无法明说心中忧虑,子不语怪力乱神。且不说他是否会相信,就算信了,皇上旨意也违抗不得,而且她只知道他会死,但到底是怎么死的,她一概不知,说也说不清楚,不说内心忧虑酸楚快要溢出来似的,余浣的眼泪便越来越多。
她只能哽咽的抱着他脖子:“嗯,我舍不得你,所以你可以不可以不要去。”
“说什么傻话,赈灾要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回来,阿浣不必难过。”他拍拍她的脑袋,安抚道。
意料之中的答案,她并无失望,而是换个问题问道:“那你带我去吧。你不是说我是你的贴身侍女,要走哪跟到哪儿的吗?”
她蹭蹭他的脖子,声音带着些沙哑的鼻音:“而且我会点儿武,遇到危险了还能保护公子。”
顾衍无奈的抱着她,拒绝道:“赈灾路途艰辛,且你身娇又怕冷,到时生病了我太忙也没法好好照顾你。”
他摸摸她的头发:“乖,在家好好呆着,我很快就回来。”顾衍动作温柔,但语气不容置疑,显然是打定了注意不会带她去。
余浣将脸埋在他颈上,咬着唇没再吭声。
……
临行那日,余浣收拾好包袱,找青楼的姐姐为她乔装一下,画株将她白皙的皮肤遮掩住,眉毛画粗,裹住胸口,换了件粗布麻衣,看着也就是个稍微俊俏了些的小郎,没有之前那么引人注目。
余浣担心顾衍的安危,事关他生死,她自不可能乖乖听话待在京城。但他意已决,她只得另寻他法,故决定悄悄混入随行人中,先看着他,然后静观其变。
只是她到底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随行途中的艰辛。
余浣自幼未吃过什么苦,从来没在这么冷的天走如此远的路,风雪漫天,寒风刺骨,刀刀割人。好不容易到了客栈可以稍作休息,却食难下咽,寝不可安。
客栈房间不够,因随行无女子,所以都十几个大老爷们挤在一间屋子,地上榻上都睡满了人,肩挨着肩,脚碰着脚,还有男人身上的体味,睡觉时的呼噜声,要余浣真的是男子,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偏偏她是个姑娘,自然无法与其他男人同眠,而且要是让顾衍知道,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所以入夜人都睡了,余浣却没法睡,她只能去问掌柜要了床被子,然后坐在顾衍门口守着。
她不知道顾衍为何而死,越不知内心便越发惶恐不安,所以只能时时注意他,守着他,尽量寸步不离。
余浣不是第一次为顾衍守夜了,但以往他都会在公子醒来前离开,但不知为何这夜她睡的很沉。
她睁眼时便对上顾衍幽黑复杂的眼眸,余浣一激灵,立马被吓醒了,结巴道:“公公公……公子。”
顾衍自来笑脸迎人,对她更是温柔宠爱,这是余浣第一次看见他的怒容。
眼眸漆黑似谭,面无表情如冰,连声音都如化了的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