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浅在那段时间很想给陈林小朋友鼓鼓掌——这小鬼可以啊!大前提小前提结论三部曲如此正确,这不是很典型的做律师的未来接班人么?她完了,还对邢云朵说,“小姐姐,我觉得你可以收他做徒弟,这么能杠还能杠出一个所以然来,你要不提前预定他做助理吧!”
“呵,给我滚蛋,我有你还不够?”邢云朵这么回她。
16岁的男孩子已经很能说了。每回,被陈林杠到精疲力尽的邢云朵都忍不住骂人,当然她不能骂未成年人,她只能骂给她出馊主意的唐浅。
即使是自己女朋友,这么帮着外面的小屁孩来摧残自己的,她也觉得不可。
陈林来的前几回还是兴冲冲的,到最后越来越愁眉苦脸,再到后来某一天带着哭腔问邢云朵,说阿姨你能不能帮帮我的画画老师,她好像被坏人威胁了。
那时候,邢云朵和唐浅都不约而同的皱了下眉头——从一个喜欢超级英雄的少年口里说出这样的话,那这个老师面临的局面,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为什么不报警?”她俩问着陈林。
对方的答案和超级英雄里的台词真差不多:“普通人谁敢和坏人一直较劲呢?”
邢云朵和唐浅再次对望了一眼,这一次还不等邢云朵开口,唐浅就先挑了眉毛:“你知道的,你邢阿姨不是普通人。”
“对,你唐阿姨也不是普通人。”邢云朵应和。
于是陈林就直接把他两带去了新蕊绘画室。第一回,邢、唐二人在表明来意后,刘剑雨虽面露难色但并未直接让二人离开。于是,两人就跟着蹭了一个半小时的绘画课,虽然这课结束之后唐浅已经能画一个柿子,而邢云朵连颜色都调不好。
她承认,打官司是她唯一的特长,兼爱好。
“我果然没什么艺术细胞,只懂些法律的东西。刘老师,如果你不排斥我们,可以对我们讲讲到底怎么回事。”课上完了人也都走了,甚至陈林也走了之后,邢云朵才对刘剑雨说了正事。
刘剑雨脸上的难色更重,不亚于卓小雅挣扎要不要离婚得时候。只是这回,未等邢云朵开口说上一堆道理,唐浅倒是先一针见血,她说:“刘老师,你是不是怕他们这些人打你或者你的家人?”
刘剑雨尴尬的笑:“就怕他们做出点什么过分的事。”
“这些小混混,在别的地方我不好说,但是在川海市,几年前我也算接触过。我可以很负责的对你说一句,以前,这事情有,带着大金链子去恐吓,去吓人打人;就现在,这条路早就被废了,打人恐吓现在都是违法的事,你哪怕软暴力,都是要抓去坐牢的。国家扫黑除恶的政策,不是白说的。”她又补充道。
邢云朵在一旁挑了下眉。这回,这人怎么那么起劲?
我还没决定接——她用眼神问唐浅。
我知道,但我看得出来你想接——鉴于当事人就在面前,唐浅用的是微信回她。
对面,并没有看到二人眉来眼去的刘剑雨,倒是在唐浅这番话里松了一口气。她苦笑回她们:“你们之前,我也问过好多律师了,就对我说,只能单次报警,没什么用。我如果一直问律师,我怕他们会知道我的意图,只有不好。”
邢云朵听出了短短几句话里案情的严重性,她深吸了一口,口气适当的重了几分:“刘老师,请您说下去。”
这并不是一个太让人愉悦的故事,甚至比柳菲案更让人生气。如果说同是劳动案件,柳菲只是让你看到了同一公司内部不同人之间的斗争,而这种斗争大体上还处于实力相近的对手之间的话,那刘剑雨的案子就属于完完全全的被吊打,甚至可以说是被羞辱。
魏氏教育集团主要从事琴棋书画茶等的传统文化教育,现任总经理也是公司法人名为魏爽。在s市,这家教育集团线下共开设了三十多家名为“古风长廊”的营业门店,而现年三十三岁的刘剑雨,就在这三十多家营业机构中的一家,担任国画老师。
她从二十六岁进魏氏教育,到现在一做就是七年。
七年的时间,她从新人熬成了老人,手里教过的学员也是多的忘记了数字。她眼看着魏氏教育从五家门店到现在的三十多家,也看着魏氏教育从起步,到强大,再到现在的忘乎所以和丧心病狂。
高管换了一批又一批,每一批都会想出一些你都不知道是不是对手公司派来要把江山败光的主意。公司账目混乱,财务对不清楚合同和流水之间的一一对应性已成常态。至于企业人文关怀?莫有的,什么都莫有。刘剑雨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一家做本国传统教育培训的公司,对待“不听话”员工的方法会涉及到体罚和恐吓?
七年的时间,如果问什么让她一直还做得下去,或许是她所在的这家门店里总部实在太远了一些,而他们的馆长也总有本事把业绩维持在一个中不溜秋的地步。所以,那么多年过去了她倒是未曾受到过什么委屈。
毕竟魏氏太大了,前后加起来两千人的公司,老板又怎么会在意到她?
然而,从今年年初开始,风向突然就有了变化。
多年的管理不善在一夕之间就露出了破绽,然后大厦以常人意想不到的速度崩塌。先是发不出工资再是不断的有老师带着学生出去另立门户,大笔大笔的资金缺口就像白蚁一样蚕食这这只外表完好内里早就已经开始腐烂的大虫子。每一天,魏爽都在总部发火,骂人,总部和她相熟的人告诉她,今天老魏又骂人了,说你们市场部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垃圾,你们销售部的人是猪吗东西都卖不出去,还有你们人事,怎么给人算出来那么多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