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邪,但,但我还是挺信的。”穆昭阳停顿了片刻,才小声继续,“你先前在茶棚处提起的那个女人,很可能就是我娘亲。”
白行歌动作微愣,心里却对穆昭阳这句话没有太大的意外。他早前通过穆昭阳的反应,就已经猜到了些许。
“在我尚年幼的时期,那会儿我和我哥刚从家里的追捕中逃脱,但过去所遭遇到的事情却一度给我带来了极大的阴影,夜夜都无法安眠。后来有一晚上我又从噩梦中惊醒,醒时见到我过世的娘亲就在我床边,她看起来和生前无异,甚至更加让人感到亲近了。”
提起自家的母亲,穆昭阳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了几分孩子气的笑容:“她安抚着我让我不要害怕,要我好好听我哥的话,还说会一直在我身边守着我。”
“我后来给我哥说过这件事,他却说那只是因为我太过思念我娘,才做了如此真实的梦。但我明明就记得很清楚,我当时是清醒的,甚至在我娘亲离开后还喝了杯水才继续补眠,醒时桌边也确实摆着被我碰过的水杯。”
白行歌在心里轻叹。
穆昭阳说的倒也没错,他的母亲确实还留在身边守护着他,估计这儿子是她此生最大的执念。但站在他角度来看,已逝之人因执念久留于阳世并非好事。
按穆昭阳的情况来看,恐怕要等他母亲真的能够放心他的安危,才会愿意离开。
白行歌暂时没有先将自己的想法告知,而是又回到了先前的话题:“如今虽是入秋之时,但按穆公子的说法,你们要护送的女尸应该也已经死快一个月了,尸体难道还没腐烂?”
“对,这也正是另一个让人感到怪异的地方。”穆昭阳说道,“这尸体被人转了好几手,照正常情况应该早已腐烂发臭,但尸体却依然保持着她刚死时的模样,完好如初,不见半点被腐蚀的痕迹。就像棺材里的人并没有死,只是陷入了沉睡。”
“但尸体早已经过仵作好几次的检验,也确认了她的死亡,所以此等现象实在难以解释。”顿了顿,穆昭阳又说,“那具女尸如今就在偏楼处,白公子若不介意,我等会儿就能领你过去看一看。”
白行歌没有拒绝:“好。”
作为常年研究这些事情的人,他自然非常感兴趣。若能亲自破解这个谜题,他会感到很有成就感。
白行歌与穆昭阳愉快地聊着天的当儿,厅内迎来了一个人。
来人是一位身材中等偏高的中年男子,留着小胡子,狭长的双眼正微微眯着,看起来有些犀利。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贴身华服,服饰的做工十分精细,一丝一线都充满了金钱的气息,简雅中却透着一股华贵。
穆昭阳在见到那人出现的时候愣了一下,正欲开口打招呼,却见对方视线直接落到白行歌身上:“你就是阿海提到的,要与飞月楼做交易的白公子?”
白行歌起身礼貌朝他作揖:“是我。”
“我就是飞月楼的楼主,不知白公子是想与我们作何交易?”听着对方用有些沉哑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的穆昭阳,头顶上仿佛飘满了问号。
赖管家什么时候成了他哥了?不是,他哥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端着架子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其实是飞月楼的总管家赖柏远,是楼里除了两位楼主之外,权力最大的人。
白行歌站在原处与赖柏远四目交接,嘴边笑容浅浅。
许久之后,他才淡声道:“既然飞月楼楼主没有想要与我商谈的心思与诚意,直言便可,我也不是喜欢强做买卖之人,倒不必如此。”
穆昭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就见白行歌和自己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开,却先一步被赖柏远喊住了。
“公子何出此言?”赖柏远面色不变,心里却有些惊疑,“不知公子从何看出飞月楼的诚意?”
白行歌侧头回望着他,礼貌性笑道:“就凭阁下不是楼主这一点。”
这一次,赖柏远脸上的表情也再不能淡定了,下意识看向穆昭阳,后者立马道:“不是我。赖叔,我还没给白公子描述过我哥长什么样呢。”
白行歌有些纳闷,但转念又觉得好笑,对着赖柏远直言道:“阁下虽为福厚之人,聪明、稳重有能力,但却欠缺了上位者的命相。我此前曾与摘星阁阁主打过照面,乃至穆公子,他们身上皆具备着将相之气,八字神煞中应当也带有将星,具备成为统领者的能力。”
“你说,我看不看得出来,你是否为真正的楼主呢?”白行歌说到这里,语气都变得有些冷漠,“而且,你为了彰显自己伪装的身份,想利用服饰来撑起自己的排面与架子,殊不知有时候用力过度,反而更能让人轻易识破。”
阿竹没忍住注意着他的表情,毕竟难得见到自家公子那么不给人面子,估计是真的气狠了。这飞月楼的人也真奇怪,那楼主是怎么回事?若没空接见说一声不就好,怎么还派人伪装成自己呢?
别说白行歌会怎么想了,他作为旁观者都觉得有些冒犯。
赖柏远被白行歌这话说得有些怔愣,后者无奈一笑,转身便朝厅外的方向走去。穆昭阳见自己好不容易拐回来的帮手就要离开了,无语地看了赖柏远一眼,起身追上。
只是不等他追过去,白行歌已经被突然出现在大厅入口处的身影给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