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琛以为他终于有所触动,想给他下一剂猛药,索性唱了起来。谁也没料到,他会突然飞起一脚踹过去,眼睛已是通红。
马潇潇把齐歌拉开了,孙琛骂骂咧咧地站起来,狠狠地啐了一口,摔门而去。
「那个人不是我。」骆格格用这句话回答孙琛──她并不是他口中那个令齐歌神魂颠倒的人,又顺便补充说明,「我跟齐歌,从来没有开始过,更谈不上结束。」
孙琛愕然,眼珠子瞪得差点落不回槽。以他的个性,像个八婆似的来找骆格格已经过了底线,这样做实在是看不下去齐歌的样子。若不是用情至深,一个大男人不至于那副模样。他想,这些情况骆格格未必知道,站在朋友的立场,让一个女人知道有一个男人这样爱她,多少会有些感动吧?没准儿就能有所挽回。骆格格的话,对他无异于一个惊天大新闻。
等骆格格离开,孙琛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寝室,看着齐歌和于睫空荡荡的床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跟坐在写字台前的马潇潇说:「别管他了,谁也帮不了他。」
转眼到了九月,天气虽热,已经没有了夏天的黏腻。
孙琛说,于睫身体康复去法国留学,是他们寝室新学期第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可惜那小子时间太紧,来不及跟大家告别,只好由他口头传达了。
九月二十五日晚上,新生入学汇演结束,骆格格从校音乐厅出来,在琴房楼门口碰到一个钢琴系的男生。他有着一张瓷器般光洁的脸。
「你们系的一个男生,可能是叫齐歌,在夹道墙『静坐示威』呢,妳最好找人去看看。」
骆格格不想去的,她不想再看到那个人。可是她还是去了,当她隔着铁栅栏看到依墙而坐的齐歌时,她有些瞧不起自己。
「齐歌!齐歌!」骆格格隔着铁栅栏叫他,齐歌把脸埋在膝间彷佛什么也没听见。
美丽的公主攀上了铁栅栏,落地时,她觉得自己真是无可救药了。
骆格格看着齐歌弯下的背脊,心里一阵阵抽痛。她清楚自己的心──喜欢他,所以忘不了他;喜欢他,所以不忍看他痛苦。
她把手放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安慰般的,把自己的温柔通过手掌传送给他,轻言轻语地说:「那个人,会因为你提出分手而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一定是爱你的;而你现在的样子,也必定是真心爱ta的。两个相爱的人,不应该这样痛苦难过。」
齐歌已经快要被心中的自责和懊悔焚烧成灰烬。半年多的疯狂寻找与苦守,只换来他的不告而别;他存心的躲避,家人严实的口风,以及这把寄回的琴弓,已经把他的意思完全传达了,他还能怎么办?
齐歌紧紧攥住那把苏木弓,抬起头无力地笑:「现在说相爱还有什么用?他已经躲到法国去了,不肯留下任何消息。我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法国」两个字让骆格格脑子里轰隆作响,一些琐碎的、被忽略的细节像阳光下的玻璃碎片般不停闪烁。
她抖着嘴唇说:「你的意思是,那个人、那个人,是他?是,于睫?」
齐歌紧握琴弓的手,抱住了自己的头,嘶哑的自语透出绝望:「我告诉他,我们在一起就是一场荒唐的梦,谁对梦认真,谁就是神经病。可是谁也没料到,神经病是不知不觉得上的,还他妈的传染!」
齐歌手里那把小提琴琴弓证实了骆格格的猜测。她沉默着,忽然很想哭,为自己这段没有得到也谈不上失去的爱情,也为眼前这个痛苦的人。
于睫的母亲坐在单位的传达室里,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她有着年轻人少有的温和气质,眉宇间又隐隐透着倔强。
骆格格先是为自己的冒昧来访道歉,然后就抿着嘴唇斟酌下面的措词,沉默几秒钟才缓缓开口:「我知道去年寒假发生的那件事。他是因为我。」
骆格格想,自己并不算说谎,他那样做,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误会了她和齐歌。当时,又有几个人能不误会呢?自己不也一样?
于睫的母亲表面很冷静,内心却掀起了微澜。她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来找她的目的,却也相信儿子的眼光,这个女孩子除了美貌和气质,一定还有很多令男孩子们倾心的地方。也许,这就是儿子受伤绝望的原因所在?
「我来,是请您给我他在法国的联系电话和地址。」骆格格咬了一下嘴唇,一字一顿地、肯定地说,「我有办法让他打开心结。」
于睫的母亲沉默着,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心里却在翻过来调过去考虑。那件事是扎在儿子肉里的一根刺,知道它还在,却不敢碰。知道他还在疼,却只能装作视而不见。因为她无能为力。现在,她能信任这个女孩子吗?她有这个能力吗?她会不会再次伤到他?
「他并没有完全解脱,对不对?」骆格格脸上现出了自信,「我保证,这一次,他会彻底恢复。」
这样说,是基于对齐歌的信任。她相信,齐歌深爱的人,也一定会深爱着他。
终于,于睫的母亲拿出便笺纸,写下了于睫的联系方式和地址。交给骆格格的时候,她说了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