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间屋子里越待越烦躁,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雪,仍然无法静下心来。于是他推门而出,厅堂上的炭火都熄灭了,身子还没冷静下来,他就发现自己一直盯着楼梯尽头的房间看个不停。
他又嘲笑自己,想看就去看一眼呗,偷偷看,不吵醒他不就行了。
第19章懵懂
梁焕轻手轻脚地爬上楼梯,来到门口,小心地把门推开一个小缝。屋里已经灭了灯,榻上的人影静默不动,想来已经睡着了。
原本梁焕只是想看一眼,可真正看到了又不忍离去。反正他已经睡着了……再看几眼也没关系吧?
门缝又开了一点,他钻进去,蹑手蹑脚地挪到榻前,蹲在地上看榻上之人。
陈述之睡着了是另一种好看,侧躺时身躯的弧度迂回宛转,面部的线条温和而流畅,但神态上多了几分慵懒,掩盖住他平日里的清雅出尘,一副全无防备的样子,反而更吸引人去亲近。
未经捆束的发丝散乱着,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香气,每一根都是用他的温柔长成。他忽然想到一段时间之前,自己总是帮陈述之扎头发,那时常常漫不经心,无意之间竟错失了多少柔肠。
这个时候,梁焕眼前浮现出了许多和他有关的画面。
大雨中,那个模糊的身影穿过雨帘向自己走来;他房间的床上,他手指沾了药膏在自己身上温柔涂抹;镇卫塔的顶层,他带着些羞怯亲吻自己;还有……
这些回忆,共同指向了这个人的美好。
这个人之所以美好,不是因为他做过这些事,也不是因为他长相俊美待人温和才思敏捷文采斐然,而仅仅是因为他是陈述之,这个名字天生就是与众不同的。
他被死死地拽住,粘在泥潭里,再也出不去。
梁焕知道,如果他现在对陈述之做点什么,他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可他却不太想做点什么,就想这么静静地看看他。
渐渐有一种感受在他心间生长,逐渐弥散到全身。兴奋、甜美,却又畏惧、迷茫。
不只是想利用他满足自己的欲望,还想让他高兴,想被他照顾,想被他放在心上,想一天到晚赖着他,想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他。
没有人教过梁焕如何命名这种感受,但他猜想,大约就和自己当初向他表达的那种差不多。
早知道现在会这样想,当初为何不认真一些?
梁焕伸出手去摸他的脸颊,自己的手冰凉,还在颤抖,但陈述之的脸却是热的。他阖上双眼,专注地感觉着手上的触感和温度。
想要的话,那就去索取好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他会愿意的。就算不愿意,也要软磨硬泡让他愿意了,他最禁不住自己装可怜讨好他,这样一定可以。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自己想要的东西大多都得到了。他再好,能比江山社稷还难么?
大年初一无事可做,陈述之本来打算睡道中午,可梁焕在自己家住着,他就不得不早起给他做饭。
新年第一顿自然要丰盛一些,他也不知道宫里都做什么,也不知道梁焕爱吃什么,就和了点面,把能想到的吃的都做了一遍。
他摆上桌一碗汤面、两根油条、一盘饺子、一块年糕和一碗汤圆,还有满满一壶泡好的红茶。
一走出房间,梁焕看到这一桌子,不可置信道:“行离……这些都是你做的?”
陈述之随意一笑,“家里也就这些,做得不好,您凑合吃一顿吧。”
梁焕急忙坐下开吃,也不知是因为饿了,还是因为是他做的,他从没发现自己早上居然能吃这么多东西。
很快,他便想起了昨晚一直在关心的问题:“行离,我之前送你的那把梳子,你还留着么?”
陈述之平淡道:“之前要走的时候,带不了,放在雍州会馆了。”
“什么?”梁焕顿时有些生气,“我送你的东西,你随随便便就不要了?”
陈述之被他弄得有些无措,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那种东西,本来也没什么保留的意义吧。留着它,日后看到时,想起来当年是多么丢人么?
“您总不希望臣记着当初为何送那东西吧。您若现在赏赐什么东西,臣必定妥善保存。”
被他这样一说,梁焕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思,皱着眉头思考。他说得也没错,可当时是编的原因,现在不是啊!
不行,要去找回来。
他放下筷子就走,陈述之有些错愕,在后面叫他:“您去哪儿?斗篷还在屋里……臣送送您?”
“不用了。你方才一直在看我吃,自己也吃一些吧。”梁焕回去拿了斗篷披上,大步出了门。
陈述之当然不是真心想送他,待他一走,立刻去关上了门。
正月初一是个艳阳天,热烈的日光烤化了昨夜的积雪,在城中的道路上蜿蜒成细小的水流。
快走到雍州会馆时,梁焕发现对面开了另一家旅店,名叫“雍州官办会馆”。他不禁失笑,官办会馆,那肯定是官府办的,来和雍州会馆抢生意的吧?
走进熟悉的店铺,他果然听见大堂上的客人在聊官办会馆低价抢客的事。老板娘一见他来了,便热情地招呼道:“林公子!好久没见你了,你也和陈公子一起搬走了么?——对了,差点忘了,陈公子给你留了东西。都好久了也没见你来,现在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