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上这么一道疏,所有人就都明白我站哪队了,欧阳清正愁无处下手……”许恭不情不愿地说。
“不愿意就算了。云开,你看……”
许恭见他转向别人,连忙拦住他,讪笑道:“我也没说不愿意嘛,关键时候还是得讲义气,我写就是了。我可以随便改,对吧?”
“那就麻烦你了,你随便改。”陈述之朝他施了一礼。
八月十八日,刑部主事许恭上疏驳斥严苇杭所言,同样留了底稿,四处传抄,又一次弄得满城皆知。
陈述之看到了这封奏疏,大体没什么改动。因为笔风有特点,兵部好几个人都来问他和这篇文章是什么关系。
但是许恭在结尾处加了一句话,让陈述之十分不解:“这个上疏的人实在太可恶了,对于这样的人我们一定要严加惩治,虽然不能杀他,但要重重判刑。”
这话放在文章里看并不是很起眼,但如果是单独加上去的,便会让人觉得这句话的重点是“不能杀他”。
不能杀他,为什么?陈述之回忆了一下许恭和严苇杭这两个人,依稀记得他们好像有什么私交?
欧阳清让严苇杭写这封奏疏,更多是给自己人看的,像是一份宣战的号令。所以许恭的奏疏一出,这件事就算完结了,双方撕破脸就是结局,没必要拿到朝堂上讨论。
除了一件事:严苇杭怎么办。
八月十九日,朝堂上有人站出来建议梁焕杀了严苇杭,然后跟着出来一大片人附议,其中也包括一些欧阳清的人。欧阳清自己象征性地为他说了几句好话,但在对方压倒性的攻势下,也没坚持。
面对这种局面,梁焕让刑部先拿了严苇杭,慢慢审问。
本来杀个七品御史不是什么大事,但这封奏疏关系到皇帝的尊严,又有那么多人盯着,如何处置这个人就成为一个面子的问题。
下朝后,梁焕把林烛晖和白从来留下,分别叫他们进来,问他们该如何处置严苇杭。
林烛晖认为,杀人这件事会激化朝堂上的矛盾,造成彻底的对立,所以不能杀。
白从来认为,按理说不能杀劝谏的言官,但这个人根本不是在劝谏而是在骂人,照这么说又该杀,所以不知道了。
晚上,梁焕又把相同的问题抛给了陈述之。
陈述之放下手中的奏折,垂着眸子道:“您要是问臣的意见,此人以劝谏之名冒犯陛下天威,砍头都是轻的。”
梁焕失笑,“你能不能先别管这个,想想杀或不杀有何损益?”
陈述之十分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杀他自然是为了立威,不杀是为了宽仁。”
“哪个好?”
陈述之答不上来。
“唉,”梁焕支着额头发愁,“多小一件事,竟被难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