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还沉浸在懊悔和悲痛中的慕怀安,因为沈灵犀的话,错愕地抬起眼帘,顺着沈灵犀的目光,朝老夫人所在的虚无之处看了过去。
被他们二人这么瞧着,谢老夫人的嘴唇颤颤发抖。
若说方才她看见谢章华和谢章婷还“活着”,虽有慌乱,勉强还算得上镇定。
可此刻,当她见到沈灵犀一双眼睛盯着她的魂体说话,那简直比见了鬼都觉得可怕。
“你、你、你怎能……”
“我一直都能看见鬼魂。不仅如此……”沈灵犀朝她笑了笑,还有意伸手握住她尸身上的手,“我还能操控尸身。”
话音落下,谢老夫人的尸身,忽然转头,一双眼睛冷幽幽地看着老夫人的魂魄,喉咙里发出与她声线相似的声音:“我可以用你的尸身说话,所以,您老人家别想着再继续隐瞒和欺骗下去,更别想着能糊弄……”
“太子殿下知道的内情,比您想象的多得多。殿下如今是瞧在少卿面子上,对慕家多有忍让。您的口供,其实对我们而言,一点也不重要。我想做什么,只需借用这具尸身,便可开口……”
谢老夫人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原本,她选择死,是为了能扛下罪责,守住秘密。
可此刻,沈灵犀的举动,却让她意识到,死并不能成为一切的结束。
“祖母。”慕怀安暗哑的嗓音,还带着浓重的悲意,“昨夜的情形您瞧见了,虽不知乌尔答为何没能让我出手杀了您……可现如今他确实做出了这个凶案现场。”
“今日,若非太子殿下相信我,若非沈灵犀出手相助,弑杀祖母的罪名,就落在我头上了,这难道是您想看见的结果吗?”
就好似是在印证慕怀安的说辞——
纯钧去而复返,在密室门口,对沈灵犀揖礼禀报:“太子妃,殿下让属下知会您一声,上头老祖宗跟前服侍的几个丫鬟,都招供说,进密室瞧见慕少卿时,他口中一直在说‘祖母杀了佑安皇后,我只是在帮太子殿下,替佑安皇后报仇……’这口供若是呈到皇上跟前,少卿就凶多吉少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微不可见地朝沈灵犀眨了眨眼。
沈灵犀心照不宣朝他颔首。
谢老夫人听见纯钧的话,已然瘫坐在地上,脸色灰败,“不,不会的,他答应过我……”
“他答应过你什么?”谢章华飘到老夫人面前,向来温和的面容,染上戾色:“姑母,此事当真与您有关?您可是我最敬重的人啊!
谢老夫人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章华,我当真不是有意的……”
“当年我得知章婷的死讯后,十分痛心,去护国寺为她点长明灯,无意中结识了乌尔答。他擅卜算,替我算了好几桩事,都很准,我因此对他信任有加。”
“你搬去行宫后,我得知你整日心神不宁,便寻他请教。他算出你是被邪祟缠身,画了几道符给我,让我转赠与你……你可还记得此事?”
谢章华蹙眉,仔细回忆,“确有此事,因着那几道符,我在永泰行宫,确实没再做噩梦,我还专门打发了婢女去府上询问灵符的来历。”
“是。”谢老夫人闭了闭眼,“我自是想将他引荐给你,他却说只渡有缘之人,拒绝了我。”
“可不久以后,他便送了我一包搀香灰的香料,说若是做成香囊佩戴在身上,有辟邪安神之功效。”
“我惦记着你的身子,命人将那香料做成了香囊,送给你,还嘱咐你佩戴在身上,未曾对你说过那枚香囊的来历。”
“不过是个香囊而已。”
谢章华并未觉得,小小一个香囊能有什么了不起。
她疑惑地道:“况且,我贴身戴的东西,宫婢们向来小心谨慎,香囊定也让太医验过……”
“香囊里的是药非毒。”沈灵犀解释:“那药产自药宫,大周的太医验不出来。”
她看向谢章华,“您在谢章婷尸身上,沾染上的‘醉心’,药力最多只能维持一两个月,可若将‘醉心’放入香囊,佩戴在身上,日日闻着它,效力便可一直持续。”
“您好生想想,这香囊是不是从行宫搬回东宫时开始戴在身上的?”
“还真是……”谢章华回忆了一下,“回东宫以后,我的症状便开始加重,难道就是那香囊的问题?”
沈灵犀点头。
“只是……”她蹙了蹙眉:“以乌尔答的能力,他既然能在东宫来去自如,又为何非要借老夫人的手,下这个药?”
一旁的慕怀安,虽然听不见亡魂的话,却也能从沈灵犀的只字片语,推断出事情的始末。
“若他要借慕家的手,促使先帝西征,就一定要把慕家拉下水。”他沉声道。
“没错。”谢老夫人叹息一声,“章华死后,乌尔答上门告诉我,那香囊里就是促使章华自尽的药,香囊是我亲手送给章华的,只要此事被揭出来,慕家上下绝逃不了干系。这香囊便就等于是将慕家绑在了他的船上。”